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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立功:关于黄酒的回忆

 

我最早喝黄酒大约是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后半期,出差到杭州约稿,见了叶文玲,她是河南过去的作家,见面感觉十分亲切。不过后来印象逐渐模糊了,毕竟相隔遥远,无法常见面,而寄来的文章还是陆续有的。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人间天堂的杭州。那时候,人还年轻,独自在陌生的杭州城里闲逛,不经意就撞上了郁达夫先生的故居所在的街面,从前的风雨茅庐,今已为百姓人家矣。当时很为文化名人故居的湮没而叹息。依今天人们对文化的重视情形,达夫先生的风雨茅庐应该已经被重新保护起来了吧。鲁迅先生也是不能不被想到的,他的作品中有太多杭州城里的故事,阿Q虽然不在杭州,但相去不远,也觉得他的身影就在身边出没一样,就自然地想到了他喝醉了飞回土谷祠的那一幕,因为喝的是黄酒,这颇激发了我寻找黄酒的兴趣,终于是在一个背街的小店面里看到了有人喝黄酒,用一碗盛来,咕咕嘟嘟地一气喝了,曰加饭酒。看不出多少雅意来,自己也要了一碗,一喝,觉得味道实在别扭,捏着鼻子,把鲁迅先生的文章作糖,掺兑着喝了半碗,实在喝不下去了,就把剩酒倒进了手边喝空了的矿泉水瓶里,在从杭州回河南的火车上又喝了些。这是我第一次喝黄酒,最后的结果是车到了南京,就开始腹疼起来,过了长江,疼得愈加厉害,终于忍不住,到商丘时提前下了车,回到家里休养。估计是因为天热,黄酒在矿泉水瓶里变了质。

以后我知道我的岳父也喜欢喝黄酒,他大半生在宁波的东海舰队服役,于黄酒很不陌生,离休回到原籍商丘后,也还不断有从前的战友或部下带些黄酒来看他,他喝酒的方式也是用饭碗盛了,咕咕嘟嘟地一气喝完,曰加饭酒。我在一边看得眼馋,也就忘了第一次饮黄酒后的不快,认真地喜欢上了黄酒来。

在郑州工作久了,朋友间的往来宴饮是少不了的,逐渐地就有喜欢喝黄酒的朋友加入到生活里来。马承钧先生是杂文家、诗人,原籍宁波,他就是黄酒的爱好者之一,有一次,和他在他的同事牛先生家里饮了一次黄酒,虽然酒的包装十分简陋,档次也未必高,但因为人事的愉快,黄酒也就进一步成为了一种美好的记忆。最近,我趁工作未稳,回郑州了一次,恰好他又通知喝酒,在他住的郑汴路边一条小路上的宁波菜馆,邀了几个杂文界朋友,桌上专门摆了黄酒,不过那次我因开车,只是喝了些啤酒,大家听说了我的工作变动情况,也没有怎么热闹地喝。牛先生这次也在座,我提前离开时,他送我到楼下,我们握别,他殷殷的祝福和诚挚的情感现在还感觉亲切。

我曾与夫人在浙江的绍兴咸亨酒店里饮过一次正宗的黄酒,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知道了黄酒还有许多品牌,花雕、古越龙山、女儿红等,和北方的白酒一样,也是种类繁多。回到北方后,开始寻找很多牌子的黄酒,但那时黄酒很少在中原城市郑州见到,门口的超市里倒是有一种烧菜用的料酒,也是黄酒,就不管味道如何,买回来饮用,聊胜于无吧。渐渐地,超市里有了一种冠以花雕的瓶装黄酒,价格三元一瓶,买回家来,虽味道也不佳,但也差可饮用。

李洱先生是小说家,大学是在华东师大上的,四年的南方生活,他也染上了南方人生活细腻的特点,喜欢喝黄酒,有一年冬天,他领我和其他二三文学界朋友,踅到他早已侦知的郑州一家卖黄酒的店里,要了一坛黄酒,让店家加上姜丝和红糖,热了来喝,那次的雅聚叫我知道了黄酒的讲究喝法。现在,李洱先生已经常驻北京发展,与京城的文化界混熟了,不知还常饮黄酒否。

我后来结识了郑州老作家赵富海先生,他是个老郑州,熟知郑州各老街的店面掌故,听说我喜欢喝黄酒,有一次他约了他的《老郑州》一书的编辑,河南人民出版社的杨卫民先生,三人一起到红专路东段的咸亨酒店饮黄酒,也是热了喝,要的菜都是花生、豆腐、笋等小菜,茴香豆等鲁迅小说里的道具也是不可或缺的。不过,那次的菜味道十分一般,酒的味道却好极了,价格也贵,一晚上三人喝了四百多块钱的酒,出酒店时,天下着大雨,彼情彼景,真当得上淋漓二字。

因为那次的经历,当后来杂文界的理论家、郑州大学的刘福智教授约杂文界朋友聚饮的时候,我与朱根发先生都推荐了那个地方,朱是上海人,杂文家,热爱鲁迅,爱屋及乌地也喜欢黄酒,恰好他住的地方就离那家咸亨酒店不远。他是个热心的人,多年前的一个夏天,他曾携他的夫人晚上到家里小坐,朋友间的亲切到现在都忘不掉的,如今他已退休,儿子在上海工作,他上海郑州两地住,实在叫人羡慕他的逍遥。

在那家咸亨酒店饮黄酒的历史一直要持续的两个月前,去年秋天在豫西三门峡的甘山开笔会的几个朋友,因为甘山景区几位管理者来郑州,大家从那次笔会后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又聚在了一起,奔赴的地方就是咸亨,那次要了几坛罐装的黄酒,也是加热了喝,酒后几个人分别抱了空坛子回家,既算对黄酒的热爱,也算是一种聚饮的纪念吧。

我最酣畅的一次饮黄酒的经历是在06年,全国报纸副刊学会年会在嘉兴召开,我第一次来到嘉兴这座城市,当晚便与河南一起来的黄河报的胡述范大姐、南阳日报的崔玮大姐一起到大街上寻夜市吃,那晚饮了些黄酒,却很不过瘾,第二天的晚宴上,恰好上的是西塘老酒,这种酒在当地可算知名,曾作为上海世博会的招待用酒,当一桌人听说了这介绍后,无不欢欣鼓舞,只是当酒瓶启封后,一桌人却无有懂得黄酒的妙处的,我于是乐得一人享用了满桌的黄酒,只喝到人去桌空,只我一人还在独饮。最后是醺然醉倒于酒店的大厅里,直到后半夜才回到房间。

那次的豪饮,事后记忆,大约少说也有五瓶吧。

我此后再没有那样豪饮黄酒的经历了,无论是07年去金华开副刊年会,从宣城乘大巴一路南下,到绩溪,访歙县,还是由深渡乘船沿新安江入浙江,过千岛湖在建德夜宿,都没有看到真正的黄酒,金华有黄酒么?听说是有的,可惜主人不肯拿出来让远道的朋友品尝,倒是在诸葛八卦村外的路店里又大饮了一回黄梅酒,那是用白酒泡了半坛的黄梅制成的,端的也是好味道,较之于黄酒的阙如,也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以后还有很多饮黄酒的经历,掺和着太多黯淡的人事记忆,从中也对黄酒进一步熟稔起来。知道在江浙一带,其实真正大产黄酒和喜饮黄酒的,只有浙东和浙北而已,这种风物也被这两地的现代文化名人写进他们的作品里,从而附着了更丰富的文化内涵。

河南许多地方也产黄酒,譬如南阳和黄河北岸的鹤壁汤阴,但中原的黄酒或许不是大米酿成的,而且酒也显得薄而甜些,尤其是鹤壁的黄酒,当前年省杂文界在汤阴开年会,第一次喝了那酒后,竟从那黄酒里品出了蜂蜜的味道。也算是中原黄酒的宜人特色吧,良可怀念。

我的爱饮黄酒,也逐渐地扩大到了我的一群作者朋友里,逐渐地在饮白酒和啤酒的人群中,形成了一个饮黄酒的小群落。新乡的良民兄,本名朱宏,原籍上海,就是个喜欢黄酒的人,他写一手漂亮的小小说,文字流畅而圆活,人亦倜傥而善良,我们在一起喝黄酒最是相投,多少次,下了班后我们约在一起,在我家门外或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或瓶装或罐装的价位中低档的黄酒,或选一个小店,或买了菜到我的七楼上,摆开杯子对饮,其乐融融,刚刚过去的春节,十六晚上我们两个还在我的七楼顶上饮黄酒双双大醉了一回,搞得彼此第二天都没有上好自己的班;橡树是一个年轻的朋友,人虽在太行大山里长大,但因为也有在上海工作的几年经历,于黄酒也不陌生,逐渐地也加入到我们中间来,只不过他饮酒要节制得多,他的外语很好,近两年在网上翻译外国当代诗人的作品,给大家不少借鉴和营养,他本人虽不写诗,可对诗的感觉和悟性却是极高的。

青铜也是个喜欢黄酒的人物之一,他家住豫南信阳的固始,那里地近安徽,纬度偏低,据他说也是生活习惯很南方的一个地方,但黄酒在那里是否多产,也不得而知,不过青铜是个美食家,他本人又是很好的诗人,加之博闻广志,兴趣广泛,好酒成癖,加入我们的黄酒队伍也就自然而然了,只是他时常耐不住性子,常要在黄酒阵中加入一瓶白酒,方觉得痛快。

最难忘的是开封的黄酒,我曾几次到开封去,约着了在那里的朋友,一起到开封的黄酒店里对饮,那里的黄酒据说是从南方直接进的货,酒坛子简易而粗陋,恰像野老村夫,却有不尽的古朴意味。时值冬天,要了半坛黄酒,叫店老板加上姜丝、红糖热了来吃,半下午地陶醉在大宋古城的氤氲里,那真是白居易诗意的最极致的实践和体验。

别的一些喜欢黄酒的朋友呢?虽然对黄酒的兴趣弱了些,但也都各呈其妙,最感人处在于,几次聚饮,当大家知道了我喜欢黄酒的癖好后,就要在宴前去街上烟酒专卖店里买些黄酒来,以满足我的嗜好,朋友间的真挚的感情和友谊,于这些细微的事情上,都留着难以忘怀的恒温的记忆。

郑州这些年来物流发达,南北风物荟萃,我住处的大型超市里,黄酒的品种正日渐增多,价位也在不断飙升,这使我痛感饮酒的局促。现在,我人在南方,在吴根越角的浙北嘉兴,可以说是人就泡在了黄酒的大文化缸里,可是,来这里二十多天了,我却很少饮黄酒了,却是为什么呢?莫非我还被厚厚地包裹在过去的记忆里,心中有品味不尽的关于黄酒的记忆在浸泡着我,而使我从怀念中难以自拔,回到现实中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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