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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需要的情感故事

 

你称钱,我知道(1)

朱砂1:

“爸这辈子,没啥毛病,揍是称钱。”

这是你的口头禅,一个“揍”字,颇具你的偶像赵丽蓉赵大妈的神韵,给人的感觉,象是四大国有银行都在你口袋里装着似的。

你家是地主,忒称钱,这我知道。

站在城南的高岗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你家的田地,你家的房子是全县最大的,门楼是全县最高的,家里的丫头仆人合一块足有一个加强连,这些,你已经和我说过N+1遍了,每次你都以为是第一次,每次你都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以至我严重怀疑你曾经当过祥林嫂的代言人。

说实话,早年间你们家有多有钱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的地主家庭并没有给你带来多少实惠,相反,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你人生道路上一道无法摆脱的桎梏。

因为你剥削阶级继承人的身份,没有哪个根正苗红的人家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你,唯一一个和你青梅竹马的女孩儿也背弃了非你不嫁的诺言,在家人的暴力下屈服,成了别人的妻子。以至到了37岁,你才有了我。

那个被返城的知青抛弃了的女人,因为名声不好,没人肯要,于是她的家人便把她塞了给你,白送,一分钱彩理没要你的。

她比你小十一岁,不爱你。

你把她当花儿养着,养得肤白肉嫩十指青葱,可她依旧对你形同陌路。我还在蹒蹒学步之际,她便走了,带着你所有值钱的东西,去省城寻找她的爱情去了。

那一天,你从镇上卖完东西回到家,看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我,瞅瞅桌上的那封信,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抱起我,擦着我脸上的泪,低低地说,不哭,妞妞,爸有钱,咱有的是钱,想吃啥爸带你去买。

2:

你称钱,这我知道。

你靠着“投机倒把”,成了四邻八乡有名的富人。我就曾亲眼看到过,那个儿媳妇难产的老男人从你手里接过厚厚一叠人民币时感动的差点大小便失禁的样子。此前,我听说就是这个男人,文化大革命中让你跪在地上,给他的两个儿子当马骑,还差点儿把爷爷折腾得上了吊。邻居问你为何还要对那家伙这么好,你笑了笑,幽幽一言:那个年代,大家都没理智,他做得确实过份了点,只当他脖子上顶了颗猪头好了。

那个时候,大家已经不太在意你那顶地主崽子的帽子了,加之你又称钱,于是,惦记你的人多了起来。

你把纷踏而至的媒婆一一挡在了门外,你说,世间有一棵“小白菜”就够了,你的女儿不需要后妈,你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我们的机会。

你的钱,在那个女人走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很快便让我忘记了她的模样,开始全心全意的享受你所提供的富足的生活。

整个童年,我扎一头倔强的朝天辫儿,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和各式各样的红皮鞋,如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子,活跃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小朋友们中间,在一片啧啧的赞叹与艳羡声中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

多年以后,无数次的,看着你那双形如枯根的大手,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样一头漂亮的小辫儿会是它们的杰作,可我知道,那是真的。这世界,只要有爱,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3:

我上学了,从那天起,你便不象从前那样,把我托付给隔壁的刘奶奶,一个人全国各地的奔走了。你在南厢房上开了个小门儿,当起了杂货店的老板。

你说,你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指导、监督我的学习。我窃笑,就是烟盒上的那些字,有好多也是它们认识你,你不认识它们,还指导我学习呢,你就吹吧你。

你称钱,我知道(2)

说来也怪,虽然你识字不多,可我的学习成绩却出奇的好,每次拿回奖状来,你总是故做惊讶的问我,咋就这么聪明捏?我咧咧嘴,回答一句基因好呗,然后你的笑声便恨不得把房顶掀起来。

后来,等我要上中学的时候,你做了一件让村里许多人摔破眼珠儿的事,卖掉了传了三代的老屋,带着我搬进了县城。你说,我女儿这样的娇人儿不该生活在这片破砖烂瓦中,只有去城里的学校读书将来才能有大出息。

在那个商品粮横行的年代,一个农民的孩子,能够挤进县城里的学校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你做到了,你用你的钱和一张笑得稀烂的脸,把我塞进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全班37名学生,只有我一个是农村户口,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小瞧我,我穿的用的,都是那些学生们望尘莫及的,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那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一类人:暴发户。  

每每有村上的人到县城里来办事,借宿咱家,问你是怎么把我安插进县办中学的,你总是扬起眉毛,一脸得意地说,咱称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个校长一看到我,就象看到财神爷一样毕恭毕敬大气儿都不敢出。

我忍不住地笑,因为我知道,和校长面对面时,毕恭毕敬的人不是他,是你。

虽然,你为此花了不少钱,赔了许多的笑脸,可是,你觉得值。在你的世界里,只要是对我有利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会去做,你就这样。

4:

接到北京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颤抖着双手,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触一下大学的名字,再触一下我的名字,笑得象个孩子。

不顾我的阻拦,你跑回镇上,摆了好几桌酒席,四邻八乡旦凡和你有过一面之交的,你都请了人家来。这一次,你把祥林嫂代言人的权限发挥到了极至,于是,那天,几乎每一个来吃饭的人都知道了,我是如何调皮,认玩儿,不肯学习,你以为我这辈子也就是回乡种地的料儿了,不成想竟然如探囊取物般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北京的大学。听着人们有其父必有其女的吹捧,看着你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笑得肝儿疼。

大学里,每次往家里打电话,你的第一句话总是“钱还够不,再给你汇点儿啊!”我说够,还有许多呢,然后,你便再次重复那句话:“甭省着,你爸这辈子,没别的毛病,揍是称钱!”

5:第一次领男友回家,你象审犯人似的,把他家的三姑六婆问了个遍儿,就差把人家祖坟刨开看看他们祖辈儿有没有人脸上长过麻子了。

你说你有的是钱,只要他这辈子好好的对我,你不会亏了他的。说这话时,你一脸的皇恩浩荡,那派头,那谱儿,估计就是盖茨巴菲特这哥俩也够呛能摆得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你口袋里的钞票变得空前得雄厚,以至那小子一瞅你掏钱就愣神儿,天天吃得满嘴流油儿,见了你就点头哈腰儿,敬畏得象小鬼儿见了阎罗。

你一厢情愿的认定,这小子会因为你的钱和你的威严,从此对我俯首贴耳,可是,我还是失恋了,两年的感情终是没能抵过隔壁班大鼻子女人的几个媚眼儿,在我几近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里,那小子义无反顾的投靠洋鬼子去了。

给你打电话,本想涕泪双流的向你弹一曲怨妇调儿,不料却被你一句“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的话笑了个一蹋糊涂,是啊,我年轻,貌美,高才,何必非要吊在学校里的这几棵歪脖树上呢,世界之大,哪儿还划拉不着个好男人了,为这种白眼狼儿落泪,真是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你称钱,我知道(3)

6:

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在广告公司里做了一名最不起眼儿的文员。

你不再开小卖铺,说太累,而是找了一份晚上给人看门市的活儿,把房子租了出去。

两个月后的一天,你跑到公司来,神密兮兮地说要送给我一件礼物。

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了我一跳,你送我的,竟然是一幢50多平米的房子。

你说,妞儿,房子小是小了点儿,可终归是个落脚的地方,你先住着,我听人说,在北京,女孩子有了房子便有了选择男友的底气,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给我选个好女婿,将来我还指着他养老呢。

我笑,眼底有泪。

我知道,你是怕我会因为贫穷而被一些蝇头微利的物质引诱,走上歪路,这也便是为何从小你便拼命给我提供最优越的生活的原因,我是你的心肝儿,你的命,你看不得我有半点儿的不好。

这一次,你的目的又一次地达到了,这幢房子虽然不大,却因为有了可以驻足的地方,不必担心餐风露宿,从而让我有了实足的底气从容的在各大公司间跳来跳去

我要你搬来和我一起来住,你不肯,说怕来北京人家嫌你岁数大,没有地方肯用你,你说你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吃白饭,说这话时,你已经五十九岁了,可你依然觉得,你是我的靠山,是为我遮风挡雨的那棵大树。

7:

后来,我结婚,生子,人生一路顺风顺水。

你每年来北京两次,住不了几天便匆匆地回去,你说,家里事儿多,雇主的店里晚上不能没人看,老让人家老板替工也不好意思。

你从不让我回家,你说家里的房租出去了,我回去了也没地方住,你想我的时候,或是我想你的时候,你来趟北京就成了。

彼时,我已住进了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我要你和我一起住,你依旧不肯,说你习惯了老家的日子,只要动得了,就不想来劳赘我。拗不过你,我只好把自己的那部摩托罗拉的手机给了你,希望你在每一个你想我或是我想你的时候,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8:

几天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南方出差,路过老家,回来的时候,稍做停留,想看看你,看看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

做梦也没想到,仅仅十来年的时间,小小的县城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路宽了,楼高了,人们的精神气儿也更足了。

我没给你打电话,想给你一个惊喜。

找到那幢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老楼,爬上去,敲门,一个三四十岁的胖女人隔着防盗门,一脸警惕的问我找谁,我说我是您房东的女儿,我想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在哪儿。胖女人说她就是这房的主人,这房子自己已经买了好多年了。

我愕然,问她知不知道你看门的店铺在哪儿,胖女人一脸惊诧,说,你不知道啊,你爸早就不给人家干了,他在三里庄租了间平房,天天收破烂儿过活儿。

我的头,忽然就有了片刻的晕旋。

踉踉跄跄地下楼,打车找到你住的地方。

两间低矮、破旧、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平房,就是你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隔着门缝,我看到,院子里堆满了你收来的废纸废塑料和各种瓶瓶罐罐。

一个女人,在草暖风薰的四月天里,忽然就泪流满面。

9:

北京的那幢房子,把你彻底抽干了,你盘出了小卖铺,卖了老家的房子,搭进了半辈子的老本儿,还是不够,你不得不向亲戚们借了钱。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为了还债,没有了本钱的你,只好买了辆三轮车,白天收破烂儿,早晚捡垃圾。你骗我说你夜里给人家看店,是怕我面子上不好看,怕我为你担心,更怕我因为要和你一起还债而去过节衣缩食的生活。

我只知道你称钱,却不曾静下心来细想过,北京这种地方,就是个茅厕也抵得上县城的一套两居室的价钱,虽然你做了一辈子买卖,可终究都是小本生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掏得出这么多的钱来?!此前,我不止一次的看过你龟裂的双手,只要稍稍用心,就会想到,一个只在晚上给人家守夜的人,双手又如何会如此得粗糙!?

我想我的脑子进水泥了,一定是的,因为只进水的话,不会这么钝。

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我没有进屋,转身走了。

也许这会儿你正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亦或许你根本就在屋里拆卸着那些收来的旧家电,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见我,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

10:

回到北京,我把向阳的那间书房搬空,换上了一张大床,辞退了保姆,然后,给你打电话,对你说,保姆对孩子不好,我把她辞了,孩子没人管,我班儿都没法上了,家里一团糟,孩子淘气,我打了他,这会儿,正一个劲儿的哭着找姥爷呢。

这一招儿果然灵验,第二天天刚亮,你便到了,坐了一夜的火车。

你穿得整整齐齐,略显稀疏的头发向后背着,不知是打了摩斯还是抹了水,油光可鉴的,怎么看都象个退了休的局级干部。

吃了早饭,我去上班,临走前,掏出一叠钞票放在茶几上,告诉你,中午和我大刚都不回来,你和孩子到外面去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说着,我向外走,走了几步,折回来,学着你的口气,补充了一句:

“别给我省着,你闺女这辈子,没啥毛病,揍是称钱。”

看着你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三十四年来,你一直是我的提款机,从这一刻起,我要咱俩换个个儿。我发誓,我说到做到。

想我时,含上一粒糖

李丹崖

想我时,你就吃一粒糖,这样的想念甜甜的。这是一个母亲对她4岁的孩子说的。

当时的阳光暖暖的,母亲躺在病床上,两颊微微泛起红光,父亲把她抱到母亲跟前,母亲抚摸着头对她说:“孩子,妈妈要去糖果山上采糖去,可能很久才能回来,你若是想我,就在嘴里含一粒糖果,这样,妈妈就知道你想妈妈了。”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孩子的妈妈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母亲睡着了,所以,她没有哭。后来,在她的床头、兜里,甚至是文具盒里,父亲都会给她塞上几粒糖果,她明白,这是用来想母亲用的。

那时候,别的孩子想妈妈的时候都哇哇大叫,唯有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品着一颗糖果的香滑与甜美,这种想念没有丝毫痛苦,相反,还增添了许多美妙和幸福。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第一篇作文,名字就是《想念》。她在自己的作文里这样写到“想念,就像嘴里含着一粒糖的感觉,甜甜的,有草莓味,有巧克力味,还有苹果味呢,每一种味道都调皮地停留在心里,它们在与我捉迷藏。”那次,语文老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五星”,还在“红五星”的后面写了一大段评语,夸赞她想象力丰富。

上初中的时候,她养成了写日记的好习惯,在她日记的扉页,模仿一个诗人的写法,写了这样一首诗:“吃一粒糖的时候哦,心会暖暖的,很甜;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心也会暖暖的,很甜;想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吃很多糖;吃很多糖的时候,总会想念一个人;糖被吃下去,化作一片汪洋;妈妈就在汪洋里划着小舟,一下下地向我驶来;她冲我笑着,手里的船桨一下一下,让人好心动。”

经年流转,大学毕业以后,她所写的这段话被一位小伙子看到,瞬间被她如此细腻的心思所吸引,两人一见如故,顺理成章地坠入了爱河。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举行婚礼那天,丈夫抱着她说:“宝贝,你的妈妈给了你一个美丽的童话,我将会为你开启一段浪漫的生活,以后,在想妈妈的时候,别忘了也想想我……”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婚后,他们旅游度了一次蜜月。在蜜月的前四天,他们吃遍了全国的各色小吃,玩得很开心,然而,在蜜月的第五天,她却昏倒在了沙滩上。丈夫抱着她拼命地往医院跑去,一检查才知道,原来,她是名低血糖患者。

后来,这件事被她的父亲知道了,父亲告诉她:“你打小就患有严重的低血糖,所以,你的母亲临走之前也没有忘记嘱咐你,想她的时候,就在嘴里含一粒糖,她那哪是提醒你想她呀,她是时时担心你的安危……”

那天,她含着一粒糖,哭得好伤心。

藏在油菜花里的裙角

徐立新

这次,她是带学校里的孩子们和家长来春游的。一下车,孩子们就被眼前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油菜花吸引住了,纷纷挣脱大人的手,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满眼的油菜花,欢呼雀跃不已。

看着孩子们的兴奋劲儿,还有他们父母满脸的疼爱,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就是在几年前这个满眼都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的季节走的。

儿时家贫,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家里只剩下她和两个弟弟,还有严肃的母亲。

每年,当秋风裹着阴雨纠缠着大地时,母亲都会带着她,去地里栽油菜秧。那一大担油菜秧子,数都数不清,要一根根地用手栽。她的一双小手常常被冻得通红,有时甚至连栽秧的铲刀都拿不住。她把目光投向母亲,想让母亲知道这一切,过来朝她手上哈口热气,对她说些心疼的话。可是,母亲却像是有意似的,用雨衣的衣帽遮挡着眼睛,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不朝她这边看一眼。她那时想,娘多狠啊,狠得都不顾她的死活了。

当来年的春天来临,油菜花开得晃花人的眼时,母亲才会带着她去地里转一圈,然后说,多亏去年你帮了娘,回去自己打两个糖糖蛋吃吧。两个糖糖蛋,算是母亲对她的奖励和心疼了。

那一年,油菜籽的收成特别好,油站也给了好价钱。卖了油菜籽后,母亲从镇上扯回一小卷轻薄的白布,上面有着漂亮的花纹,好看极了。但是,母亲并没有当即宣布将如何处理它,而是将它压在箱底。

终于在一个农闲的日子里,母亲取出那卷白布,亲手将它缝制成一条连衣裙。当时,她兴奋得简直无法相信,母亲居然会做连衣裙——当时只有城里的富家女孩才有条件穿连衣裙。

可是,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因为那条裙子太大了,自己根本没法穿,显然不是给她的。

直到几年后,她初中毕业那年才知道,其实那条连衣裙就是给她的。

那天,当她穿着母亲缝制的连衣裙走上学校体育场的主席台,代表毕业生发言时,一下子就被铺天盖地的掌声淹没了——所有的同学、老师都被她合体、亮丽的打扮惊呆了。那天,她是全校最美、最耀眼的公主。

也就在那时,她才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心——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和残酷,都要学会忍耐和等待,等待那美好时刻的到来。

她在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让忍耐和等待有了结果——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又在大城市里当了老师,有了懂得自己的爱人,人生金黄色的日子也就此打开。母亲正是在那个时候,离她远去的。

现在,面对着满眼的黄花和满世界的清香,她感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在那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中,母亲正努力地为她贫乏、艰辛的年少青春,扯起向上飞扬的裙角。

她的摇椅你别坐

文/一路开花

不知从何时起,院子里那把摇椅成了我的专属。以前,这个位置本是我母亲的,后来我结了婚,怀了孩子,就经常躺在那儿看她择菜。久而久之,就成为一个习惯。饭后,有事没事都去那儿躺一会儿。

转眼,女儿十六岁了。和大多同龄的孩子一样,他爱玩游戏,爱打扮,甚至,有着萌动的少女情怀。

七月,顶楼上的桂花树开了。如米黄色的繁星,细密地衬满在绿叶之间。

阳光中,我站在树下,看着已是年迈的母亲在摇椅旁慢慢择菜。我的女儿,则一脸茫然地睡在我的摇椅上,悠闲地听着MP3。

母亲是因为不知,还是没看见她耳朵上塞着东西,尽顾着和她不停地说话。当然,我的女儿自是听不到她的唠叨,全然沉浸在流行音乐的小小世界里。

于是,这么一个画面,就如此清晰地在我眼前定格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我也曾这么做过。不同的只是那时还没有MP3这东西,我只有一个小收音机。

母亲一边择菜,一边和我说话。大抵是想告诉我,孕妇应该注意些什么。而我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安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偶尔回头,仍能看到她不停翻动的嘴唇。

如今,轮到我的女儿来听她说话了。她自顾说着,我的女儿如当年的我一般“聪明”,懂得如何去有效而又不伤感情地逃避她。我们都不愿听她唠叨,虽然这样的机会不多。可相比之下,我们更宁愿把这样的时间耗在沉睡,耗在玩耍,耗在发呆上。

猛然,我有些伤感了。我害怕,因为我知道,母亲终是要离开这个尘世的,成一把黄土,一缕青烟。那么,那个摇椅的位置,就会成为我与女儿的。不,是女儿的。我的位置,是母亲此时择菜的位置。

此时,我仿佛就能看到,我坐在那个矮矮的木凳上,仰视着我的女儿。尽自己努力不停地转换着话题,试图能与她多说几句话,多了解她一些。可这些,都是不奏效的。她会用MP4,MP5,甚至MP6来对付我的叨唠。她的小聪明让我汗颜,让我与时代无声脱离。

这把棕黑色的摇椅,承载了三代人的时光。坐在上面的人,坐它之时的年岁,都是正值青春,大好时光。可我们对于这绚烂若花的青春都不以为然,对于身旁的一切亲人更加不以为然。

孩子啊,你多像当年的我,向往自由,心比天高。却对大把大把光阴的流逝毫不动容。你的不以为然,太让我回忆与伤怀。

晚上,我第一次极其严肃地对家里的人说,从今往后,那把摇椅只能让母亲一个人坐。女儿问我,为什么?我看着母亲说,这么多年了,是该换换位置了。

父子游戏

徐立新

20岁生日那天,他向父亲开口:“我想要一辆车,没有车,太掉价了。”父亲皱了皱眉头,这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有求必应:“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当导演,听说他们那有一档‘真人秀’节目,如果我们去参加,就能获得10万元的现金奖励,那时你就可以买车了。”

起初,他并不情愿,但10万元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真人秀”短剧的要求是,他扮演一个自谋生路的“儿子”,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生病住院的“父亲”。而且,如果“父亲”的病一旦严重的话,他还将背负更大的经济压力。就算失败,自然也就无法得到奖金。而且,他的一切行动都将在摄像机的全程跟踪拍摄下进行,不得有半点弄虚作假。

他和电视台签了合同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第一天,他给父亲带去的饭菜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两个人第一天就花去了100多元,父亲对他说:“照这样下去,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于是,第二天,他给父亲带来了一小碗咸菜和两块烧饼:“今天省了吧,瞧,才花了2元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马上警告他:“这样不行,你怎么能用这样的伙食打发一个病人呢,更何况他还是你父亲!”

无奈之下,从第三天起,他只得开始学着自己买菜做饭,可是,他做出来的饭菜特别糟糕,简直让人无法下咽。

一周后,更严峻的问题出现了,他手里只剩下100元,而此时节目组又突然告知他:“父亲‘病情’突然恶化,急需一大笔钱治疗。”

他明知道这是节目组在故意刁难他,却也无可奈何。而父亲也警告他:“你得赶快进入角色,否则奖金就泡汤了,你演得还不如我这个‘配角’,你看我演得多逼真!”他瞧了父亲一眼,父亲脸色都有点煞白了,还真像那么回事!

节目组催命似的要钱,让他不得不开始四处寻找商机。最后,他终于从日常买菜中受到了启发,他发现社会上有很多空巢老人、上班族和一些腿脚不灵活的人,他们每天买菜都非常不方便,如果有人能把菜送到他们家门口,肯定能赚一笔。

灵感很快付诸实践,他在网上开了一家蔬菜超市,顾客只要一个电话,他就将新鲜的蔬菜食品送到顾客家门口。

他的网上蔬菜超市一开张就大受欢迎,他开始每天忙着进货、管理网站、接听订单、送货上门,累得都快散了架。但当一天工作结束后,他陪父亲在医院看节目组回放视频时,他就又来劲了,兴奋地对着电脑给父亲一一讲解,心中满是成就感,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能干!

超市生意越来越火了,他又雇了两个人。但此时离约定的4个月期限也越来越近了,游戏很快就要结束。他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想起那些天天在家里等他送菜的大爷大妈,以及那些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他竟生出了许多牵挂。

忙完了最后一天,他带着赚来的2000元,朝医院飞奔而去。因为一直忙于工作,他已经有10多天没有去看父亲了。现在他成功了,他将获得10万元的奖金!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张空空的病床,护士告诉他,父亲已经被转移到太平间里去了,正等着他签字火化。他转身问节目组:“我们不是在玩一场游戏吗?这场游戏还有这个环节?”

“对你也许只是一场游戏,而对你父亲,却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场大戏!”在长长的、冰冷的走廊,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早在半年前,你父亲就患了癌症,他惟一不放心的是自己走后,无所事事的儿子将怎么面对一个人的生活,怎样活下去。左思右想,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他找到电视台……本来你父亲只有3个月的时间,结果他却多坚持了20多天……”

打开父亲生前留给他的最后一段视频,他看到父亲笑着说:“孩子,你从小就没妈,所以我一直都宠你、纵你。可以说,是我的富有害了你,但好在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爸给你留了10万元存款,是对你出色表现的褒奖,剩下的钱我都捐了出去,因为爸知道,留给你的越少,你就会越强大。最后,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原来,父亲用自己最后的力气,重新把他推到了人生的舞台上。

妈妈在北川等你

姜钦峰

地震发生的时候,贺先琼正在自己的复印店上班。她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地动山摇,卷起漫天尘土,仿佛天塌下来了!她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来,立刻想到了儿子,拼命挤过慌乱的人群,向儿子的幼儿园跑去。儿子王文骁还不到五岁,在北川县曲山镇幼儿园上大班。

幼儿园不见了,满眼都是大片的废墟,她已无法确认幼儿园的准确位置。她泪如雨下,一遍一遍呼唤儿子的名字,撕心裂肺,直到嗓子喊哑,却听不到一声回应。第二天,她被转移到绵阳的临时安置点。满载着灾民的卡车陆续从灾区开来,她生怕与儿子错过,守着每一辆车子停下,就立即跑过去寻找,逢人就问:“你见过一个小男孩吗……”

三天三夜,贺先琼仍未找到儿子,几天后却传来更坏的消息,曲山镇幼儿园的遇难者生还渺茫!时间在无情地流逝,她期待的奇迹并未出现,儿子依然杳无音信。她悲痛欲绝,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在那种情况下,谁都明白失踪意味着什么。三个月后,公安机关出具了王文骁的死亡证明。母亲的心碎了,她常常忍不住会去想,在那天塌地陷的一瞬间,连大人都扛不住,儿子是怎么熬过去的,但愿老天爷保佑,别让儿子受太多罪就够了!

就在儿子被宣告死亡的七天后,贺先琼从一个宣传栏边路过,无意中瞟了一眼,两条腿再也挪不动了,是一张照片: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小男孩,脸上沾满了泥土,眼里有泪光闪动,男孩的头部按着棉签,左手缠着白色的绷带,显然只是受了轻伤,刚刚在废墟中被人救出来。贺先琼看傻了,照片上的男孩,分明就是自己的儿子贺文骁,儿子还活着!她疯了一般,喜极而泣,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熄灭已久的希望瞬间被点亮。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担心是幻觉,马上给亲朋好友打电话,叫他们过来辩认,都说太像了!如果能找到照片的作者,证实这张照片是在北川拍的,那就确定无疑了。贺先琼很快找到了宣传栏的负责人,可是对方只知道照片是从网上找来的,其他信息一无所知。她再也坐不住了,也没有心思工作,一面在网上发帖求助,一面拿着寻人启事上街散发。她发誓,只要儿子还活着,哪怕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儿子找回来。

不久,有人在网上给她提供了重要线索:他曾见过这张照片,是他的朋友在曲山幼儿园附近的北川一中拍的,而且还记得这个男孩当时被转送到成都救治,救护车上标有“军区”二字。贺先琼欣喜若狂,立即赶到成都军区总医院。据医生回忆,地震后的第二天,他们的确收治过一名五岁的男孩,头部有擦伤,简单处理后被父母接走了,但是并未发现异常,男孩与父母之间似乎没有什么陌生感。线索又断了!

贺先琼仍不死心,又跑了好几家医院,四处打听,但一无所获。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即使孩子送到了医院,也不能排除被冒领的可能。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天上下着绵绵细雨,看到别人的小孩,她又想起了儿子,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骁骁,妈妈的宝贝,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母子连心,她无法不牵挂儿子,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强迫思维。

就在贺先琼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又有好心人从南京给她打来电话,说南京有位陈先生,地震时曾开车前往北川救灾,并从当地收养了一个小孩,很可能就是她失踪的儿子王文骁。喜从天降,她一刻也坐不住了,连夜从北川赶往南京。第一次坐飞机,她有些紧张,心想回来一定要带儿子坐火车,火车安全。

想起聪明乖巧的儿子,久违的笑容,终于在她那憔悴的脸上轻轻绽放。儿子喜欢坐县城的小三轮,有时冷风灌进来,儿子会叫妈妈坐里边,替妈妈挡风。儿子尤其喜欢奥特曼,说等他将来长大了,还要给爷爷、奶奶都买奥特曼的衣服。人还未落地,她的脑子里已在迫不急待地想象着跟儿子见面的情景,胖了瘦了,他手上的伤好了吗?

快到陈先生家门口时,她突然极度紧张起来,既期待又害怕,一颗心已悬到了嗓子眼。她多么希望眼前就是终点站,可是经历了无数次打击后,理智再三提醒她,要学会面对一切。她见到了陈先生,然而他并未收养小孩,陈先生的确到过北川县城,但他只是用手抱起过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无情的现实,又一次将母亲的心撕碎,她默默地转身,泪流满面。

希望,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沉入谷底。她太疲惫了,有人劝她别找了,趁现在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她摇头,说:“如果儿子在等我,找不到妈妈他会着急害怕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她停不下来,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儿子期盼的眼神,仿佛有一个声音总在耳边萦绕:“妈妈,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女人固然是脆弱的,母亲却是坚强的。

“骁骁,妈妈真的很想你,妈妈也挺累的,但是我会坚持下去,不管能否找到你,我都会努力。儿子,如果妈妈没有找到你,希望你长大了不要忘记妈妈,妈妈的电话一直都不会变,永远为你留着,妈妈会在北川等你!”

世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就是母亲的呼唤!孩子,你听到了吗?

母亲的端午

周海亮

小时盼端午如盼过年,只因端午可以吃上粽子。母亲的粽子用了新鲜的苇叶和上好的糯米,米香与苇香缠绕交融,清香软糯,入口即化。现在,超市里,粽子四季有卖,随时可吃,端午之于我,于是变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节日,与曾经的粽子,再无半点关系。

端午节头一天,正在外面办事,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在超市正好遇到有小袋糯米卖,问要不要买一袋。问她买米干什么,她说包粽子啊!一年就一个端午,不包粽子怎么行?我说等傍晚我去超市买吧,回家时,顺便捎回去。母亲说要不我先把这袋米买下?我说如果您买了,您怎么往家带呢?等傍晚,我肯定去买。母亲说可是糯米只剩下一袋了啊!我说您放心吧,城市里的糯米,到处都是。母亲仍然不肯放下电话,说,那千万记得捎回来啊!她一遍遍叮嘱我,直到我有些厌烦。放下电话,又暗自发笑——生活再怎么好,母亲也忘不掉端午的粽子。

很晚了回家,站在门口,才猛然想起母亲嘱咐过的糯米。城市里所有的超市都已关门,想,这个端午,家中注定不会飘着粽香了。心中不觉有些怅然。

推开门,竟有粽香扑鼻。难道母亲包了粽子?掀开锅,果然。三角形墨绿色的粽子密麻麻地挨着,熟悉并且可爱,闻之食欲大开。那些粽子是那样亲切。那是童年的粽子。

问母亲,糯米不是卖完了吗?父亲插话说,你妈买下了最后一袋。问母亲,怎么把这袋米拿回来?父亲说,她扛回来了……一袋米十斤,她扛了足足一里路……她说你肯定会忘掉买糯米的事情……她说你做的事情,随便哪一件,不比粽子重要呢?

我想那一刻,我肯定红了眼圈。母亲年初来到城市,这是她在城市里过的第一个端午。为让一家人能够吃上她包的粽子,60多岁的她竟扛着一袋米,走了一里多路。我相信母亲是快乐的。扛着米的母亲,包着粽子的母亲,看我吃粽子的母亲,都是快乐的。她说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重要,可是那时候,我突然感觉,我做的哪一件事情,能比得上端午节的一个粽子重要呢?

端午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没有任何意义,只因为,那是属于母亲的节日。

平安夜里的母亲

文/一路开花

这个冬天的雪来得特别晚。当它扬着洁白的羽毛飞过这个寂寥小镇时,窗外街道上早已铺满了华丽的彩灯。

吉姆斜靠在雾气腾腾的窗上,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声响。他好奇地问:“妈妈,外面一定很多人吧?他们都在玩儿什么呢?”

每年圣诞节前后,吉姆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吉姆是个盲童,从始至终都不曾看到过这个美丽的世界。母亲从狭窄的厨房里探出头来,故作从容地说:“没玩什么,他们都在街上散步呢!”其实,她多想告诉孩子,外面不但挂起了彩灯,还站满了红衣喜庆的圣诞老人。但她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对于孩子来说,那是多么遥远的梦境。

吉姆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他不但从未尝试过奔跑,就连摸索着进厨房帮忙都不可能。不过今天,他真想试一试。他想让母亲明白,他长大了,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向前摊开,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的位置靠近。当他伸手抓住门沿,欣喜着迈出脚步时,母亲忽然在厨房里尖叫起来:“哦!孩子,你怎么能独自行动呢?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你分担家务了。不信,你把做好的牛排递给我,我一定能把它完整地送到餐桌上。”吉姆有些兴奋,导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母亲不忍心拒绝它,到底将那块牛排递到了他的手里。吉姆高兴坏了,毕恭毕敬地捧着那个白盘。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要知道,这可是人生里的第一个任务。

没有了双手的触探,吉姆很快被一把椅子给绊倒了。白盘落地碎裂的声音,像一根坚硬刺,扎得他大哭起来。母亲从厨房里翻出来时,看到吉姆瘫坐在地上,手里紧握着一块破碎的瓷片。

吉姆沮丧极了。他感觉自己真是一无是处。母亲抚摩着他的头发:“孩子,你知道吗?你最擅长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唱歌!”

“唱歌?”吉姆收住哭声,惊疑地问。他对母亲的赞许有些不解,因为学校的许多同学都说过他五音不全。

“是的,唱歌。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就会唱圣诞节的颂歌了。每年圣诞节,只要你亮开嗓子,那些叔叔阿姨就会高兴得朝你口袋里扔硬币!”

吉姆不说话,他在回想颂歌的歌词。母亲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年一直有人问我,为何不带吉姆出来唱歌了?我说,吉姆长大了,得看他的意愿。当然,今天也一样有人问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晚饭过后,咱们就可以一同出发。”

“没问题!”吉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精神过。

晚饭过后,他主动要求母亲帮他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而后,手捧录音机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临行前,母亲特意从床底取出了一块小黑板,得意洋洋地说:“今天晚上,我可得用它好好记下,咱们吉姆得了多少硬币。”

敲第一扇门时,吉姆心里充满了恐惧。他一遍又一遍地把歌词默默温习。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啊?”

吉姆不敢说话。母亲镇定地喊:“吉姆!拥有全城最美音色的小伙儿!他特意前来为您奉上圣诞节的祝福!”

中年男人开门了。吉姆迫不及待地唱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唱得实在糟糕,根本不在一个调儿上。但中年男人却极为细致地听着,舍得不打断一句。最后,还不忘朝他的口袋里扔上两枚沉甸甸的硬币。

吉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惊呼:“先生,您这是给我的吗?”中年男人笑了:“你认为不对吗?不过,对于这种天籁之音来说,它的确是挺少的。”

吉姆不知该说些什么。大颗大颗的热泪像此时的雪花,洒满了他的衣襟。他继续跟随母亲前行,敲开了一扇又一扇卷着风雪的门。

那是他人生里最为快乐的一天。没有任何一人打断他的歌声,也没有任何一人嘲笑他五音不全。他唱得很卖力,直到喉咙沙哑。当晚,他终于相信母亲的话,原来自己真是个有用的招人喜欢的孩子。

估计,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天夜里,他的母亲始终举着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的,不是他所得硬币的数目,而是一句简短的话:“我以一位母亲的身份恳求您听完这首歌,您的聆听和赞许,将是孩子继续活着的勇气!”

青春的匿名信

文/一路开花

上高中的第一天,父亲为我推来了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我束着高高的马尾,眯着眼睛,在城市的马上骑到耳旁风声滚滚。

我那时多么庆幸,终于可以摆脱笨重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了。初中,父亲接了我整整三年。因为他的严厉管制,按时接送,我一直不曾收到过陌生男孩的信件。兴许,我该为这样的结局欢欣,可实质,尽管我成绩名列前茅,心中依然有种不可道明的失落。

父亲根本不明白,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一份懵懂的恋情有多么宝贵。那不仅仅意味着青春的完满,成长的曲折,更携卷着一种暗在的力量。它似乎就是在向旁人炫耀,原来我是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爱。

周围的女生陆续接到了莫名其妙的彩色信件。惟独我,被慢慢地推至冰冷的深谷里。我当时听到有许多男生窃窃私语:“和她做朋友?算了吧!你不知道他爸爸可凶了,还每天都接送她呢!”

我并不渴望有一段晦涩的恋情。我只要那么一封匿名的信件,一封写着我名字的,散发着茉莉芳香的信件。即便这封信里抄写的是一段古文,一首课本上的诗,一句玩笑话都好。可惜,整整一年过去,我始终没能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周围烂漫的欢笑,让我深陷自卑。我越发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父亲。如果他不来接我,不用阴沉的脸来守望我,那么,我就不会一如既往地被异性同学忽视着。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和父亲闹,将心理不得已的委屈,不能诉说的困惑,全然发泄到他的身上。于是,他常常停下车来立在路旁,无辜地看着我,默默地注视我的热泪。我心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偶尔,我觉得父亲抹煞了我的青春。偶尔,我又觉得自己在深深地刺伤最亲的人。

我生平第一次成为了中等生。老师不停找我谈话,询问究竟,我始终没能说出什么。对于父亲,我也只字不提。他似乎懂得什么,从始至终都不曾责怪过我。仅是默默地,如同从前一般按时将我送到学校。

初二的夏天,我接到了一封贴着彩色邮票的信件。当这封信从收发室传到我课桌上时,周围女生立刻发起了一阵阵惊呼:“看呀,看呀,有男生给他写信了!”

那是一张多么漂亮的信纸啊。柔绿的页面上,画着一株粉嫩的樱花树。三月的风,如雨似雾。那株清瘦的樱花树,就这么裹着一阵狂风,簌簌地落进了我的心里。我默默地品味着那首极为简短的诗,眼角泛起泪花。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将这封不知来意的信件,悄悄夹进了日记的内里,并在背面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当时的日期。

我在日记里为这个陌生的男孩写下了一封特别的信件。那是一个少女对于重获自信的坦然和感激。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留下了地址和名字,那么,我便可以将这封信转寄给他。

之后,我陆续收到了类似于这样的信件。不同的是,随着学业的增加,他在信里所说的话越来越多。他不但就我目前的形式作出了分析,还对未来提出了许多构想。他的睿智,思辨,以及同龄人少有的理智,深深吸引了我。

我在这一封封陌生而又熟悉的信件里慢慢成长。很多时候,我真想问问,他到底是谁,身居何处?为何要这么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最令我不解的是,他对我的现状几乎了如指掌。也许,正如他所说,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我。

如今,中考已过。那些信件的主人,忽然和我断了联系。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我心里始终有种别样的情愫。我多想找到他,紧紧地抱住他,在他的肩头说一声谢谢。他给予我的,不仅是成长的勇气,更是一段沾满泥泞而又无怨无悔的回忆。

而今,我有了自己的自行车。我可以骑着它,去寻找这个神秘的男孩。我在信封的邮戳上找到了他常去的邮局。我瞪大了眼睛搜寻,整整一天,还是不曾发现有那么一个手里攥着我地址的男孩。

十七岁生日如期而至。父亲领着我去超市买菜,再三问我想吃什么。那天,我点了许多东西,父亲所带现金不足,却还是没有阻拦我。结账刷卡时,我无意看到了父亲的签名。

我努力告诉自己,那仅是一个巧合。直到暗中潜入父亲房里,看到抽屉里的一封未完信件时,记忆里的樱花才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

不久后,果然收到了这封未完信件。回家的路上,我踏着那辆象征解脱的自行车,心似狂潮。我想,我该给他写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我爱他。

床板上的记号

英涛

接到父亲说继母病危的电话,他正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在海口度五一长假,订的是第二天上午的回程机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赶回家。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家里哭声一片。

见到他,眼眶红红的父亲边拉着他到继母遗体前跪下边难过地说:“你婶婶(他只肯称呼继母为‘婶婶’)一直想等你见最后一面,可她终归抗不过阎罗王,两个钟头前还是走了。”说着,父亲不住地擦拭着溢湿的眼角。而他只是机械地跪下,叩了几个头,然后,所有的事便与他无关似的,全丢给父亲和继母亲生的妹妹处理。

其实,自从生母病逝,父亲再娶,这15年来,他已经习惯认定这个家里的任何事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了。人们都说,后母不恶就已经算是好的了,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谁会真心疼?父亲的洞房花烛夜,是他的翻肠倒肚时。在泪眼朦胧中,11岁的他告诉自己,从此,你就是没人疼的人了,你已经失去了母爱。

他对继母淡淡的,继母便也不怎么接近他。有一回,他无意中听到继母和父亲私语,他只听得一句“小亮长得也太矮小了,他是不是传你的种啊?”心中便暗自愤怒,讥笑我矮便罢了,连父亲她也一并蔑视了。又有一回,他看到桌上有一盒“中华鳖精”,刚打开看,跟他同岁的妹妹过来抢,两个人打了起来。继母见状嘴里连连喝斥妹妹,说这是给哥哥吃的。可是,他却马上被父亲打了一顿。他想,这女人的“门面花”做得真好,可话说得再好听,心里偏袒的难道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带着父亲的心都长偏了。

疏离的荒草在心中蔓延霸占,他少年的时光已不剩春光灿烂的空间。什么是家,什么是亲情,他不去想,更不看继母脸上是阴过还是晴过,他只管读自己的书,上自己的学,然后离开这个自己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家。

丧事办完了,亲友散尽,他也快要回公司了。父亲叫他帮忙收拾房间,以前都是继母一个人做这些事。看着忙碌的他,父亲忽然拿出一个东西来说:“小亮,这是婶婶留给你的。”他一看,是个款式土里土气又粗又大的金戒指,无所谓地说:“嗯。妹妹也有吧?”“是的,你俩一人一个。”说着,父亲掏出另一个,更细小得多了。他不为所动,把自己的那个推回给父亲说:“给妹妹吧。”父亲犹豫了一下,把东西放回口袋里,说先替他收着。

忽然,继续收拾房间的他看到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板边沿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铅笔涂写的痕迹。他奇怪地问,是什么小孩这么淘气在这里乱画?

“是你婶婶在你小时候画的。她知道你不喜欢靠近她,就经常等你熟睡以后,拉平你的身子,用铅笔在床上做好记号,然后再用尺子仔细量,看你长高没有。有时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去量,看你没长高就急。你最讨厌吃的那个田七就是她为了让你长高而买的。她眉头上那道疤,就是为了挣工钱给你买中华鳖精吃天天去采茶的时候跌倒在石头上磕破的。她老担心你长大后像我一样矮,说男孩子个头矮不好讨老婆……”

父亲的话声轻轻的,却似晴天霹雳,把他冰封的心炸出了春天。一直以为不会拥有的风景,不会拥有的爱,其实早就像床板上那些淡淡的铅笔记号,默默地陪他度过了日日夜夜。母爱,不止是生长在血缘里。

他流着泪,跪在继母的遗像前,叫了15声的“妈”,每一声代表一年。以后,他还将继续叫下去,因为母爱没有离开,当他懂得,就不再失去。

特别关注

崔修建

快70岁的张大爷双目失明,老伴耳朵又特背。两人几乎不看电视,但每晚的国际天气预报节目,却从不错过。

那天晚上,张大爷和老伴又和平时一样守在电视机旁,面对那没几个人感兴趣的国际天气预报节目,一个全神贯注地听,一个聚精会神地看。

当报到加拿大渥太华的气温是摄氏零下28度时,老伴不禁念叨起来:“零下28度了,比咱这还冷呢,不知道小娟穿上棉衣了没有?她在北京念大学时,就喜欢冬天穿得很薄,可别冻坏了。”

正闭目倾听的张大爷安慰她:“小娟心细,她知道该穿暖和点儿。快看看澳大利亚的气温。”

当报出儿子求学所在的城市气温时,张大爷惊讶道:“咋差这么多呢,零上32度,这么热的天,大军这小子肯定又得到大海里游泳去,得打电话叮嘱叮嘱他,叫他小心点儿,他水性好,也别往深处去。”

“就是的,小河沟里还能淹着人呢,那大海里……”老伴不敢往下想了,手开始摸电话机。

其实,老人的一对儿女不仅学业优秀,而且一向很听老人的话,非常省心。可两位老人还是给他们一一打了电话,叮嘱了又叮嘱,才放心地关闭了电视机。

就这样,两位老人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收看国际天气预报节目。当然,最牵动老人心的,还是那两座相去甚远的城市的天气变化。

当我跟朋友讲起这对老人的故事时,朋友激动地说:“这就是可贵的父母之爱,最朴素,最实在,也最深沉。千万别轻视了那份看似很简单的特别关注,那里面凝聚着无法形容的浓浓亲情……”

细细品味,朋友所言极是——即使走出千山万水,也走不出亲人远天一样深邃的关注。

清晨五点钟的约会

文/陈志宏

去年夏末,与同事小王出差到千年瓷都景德镇拍片,马不停蹄,忙得晕头转向。因为片子要赶在景德镇置镇千年纪念活动前后播出,合作方之一的香港凤凰卫视的同行们都拿出了玩命的劲头,准备十天内将长达200分钟的电视系列片的素材全部拍完。按照一般的拍摄规律,十分钟的专题至少应保证二天的拍摄时间。我们将时间大大缩短了,工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小王担任摄像兼司机,我们收工后,还可以在车上小睡一觉,而他还要打起精神,小心驾驶。那时,我们每天早上7点从驻地出发,中午只休息一个钟头,晚上则连夜加班至凌晨二三点。一天下来,只能睡四五个小时的囫囵觉。为了坚持到底,小王每餐饭前,吃起了蓝色小药丸——消炎片。他说,人太困了,怕炎症缠身,影响工作,就主动吃消炎药预防。

就是这么一个“特困”的小王,居然有一个离奇习惯,让我苦不堪言。他每天清晨5点准时起床,在卫生间一通洗漱,因为快,那声音大得出奇,每次都要把酣眠中的我吵醒。

我在朦胧中问他:“大清早的,你要干什么?开工了吗?”

小王从泛着红光的卫生间里,扔出一句话来:“你睡你的,不关你的事。”

果然不关我的事,他洗漱完后,什么事也不做,又倒头睡去。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偏要这么繁复地折磨自己折磨他人。

被我追问得紧,小王终于道出真相,原来,这都是他不到一岁的小女儿逼的。在家的时候,女儿每天清晨5点都会准时哭闹起来,声如电铃,大闹天宫。她是饿了。小王准时从睡梦中醒来,泡好奶粉,抱起女儿喂奶。吃完之后,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怪怪地睡觉了。

天天如此。

小王说:“每天为女儿喂奶,都习惯了。出差到这里,一时还改不了,每天早上5点都会自动起床。当然,我也是太想女儿了。”

这就是父亲——凌晨调奶粉而不知疲累不叫厌烦义无返顾的父亲!

一时间,我难于理解,及至女儿出生,才真正懂得,小王每天5点折磨自己折磨人的举动,不是烦恼,不是痛苦,而是一场幸福、甜蜜的约会。

女儿在妇产医院只呆了一周,回到家的第二天凌晨,她大哭起来,一贯贪睡的我,一骨碌爬起来,把她抱在怀里,妻子在床头轻轻地说:“把尿。”我唏唏数声,替女儿把尿,睡意全消了,换在以往,这都是不可思议的——清晨时光好睡眠啊!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也许,我们是前世欠了她的,所以,她才这么报复我们——在我们最需要睡眠的时候,无情地将我们叫起。的确,这有点“惨无人道”的味道,而我们却是欣然接受,快乐无比,并且把它当作一场人生的幸福约会。

清晨5点的约会,是一首诗,婉约动人,同时,又是一幅画,美不胜收,它构成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圣殿,名字叫父爱。

有个人,一直在临睡前想你(1)

朱砂

6岁那年,她从玩伴儿家回来,意外的发现母亲正在锅台前烙葱油饼,那是她最爱吃的,也是母亲最拿手的一道饭。

母亲将细细的葱茉儿与剁得碎小的五花肉搅在一起,放了盐和椒油,用面团儿裹了,擀成片,贴在锅底,小火儿熨烙,待皮儿变成焦黄,五花儿肉化成了油,浸漫开来,便能出锅了。

猪肉化出的油是最香的,再加上葱花儿的特殊气味,远远的便能闻到。拿起那饼,咬一口,爽而不腻,松脆无比。不要说吃,就是闻到香味的人都会忍不住咽上几下口水。

那个时候,大家都穷,只有过年过节或是来了客人才会吃上一顿面食,肉更是极少上桌。她馋,每次闻到有人家院子里飘出化猪油的香味儿时便提了鼻子一路索去,有时也能混上一角儿半角儿的饼吃,为此姐姐总是拿手指划自己的脸,臊她不害羞四处蹭食儿。

她人虽馋,却极有眼力。见母亲正在烙葱油饼,赶忙拿到外面的垛上扯了一筐麦秸倒在灶前,葱油饼不能用硬火,硬火容易烙糊。

见她背了麦秸回来,母亲忽然就住了手,愣愣地瞅着她,泪水象两条线一般,从眼底沽沽的涌了出来。

她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眼里飞进了小虫子,揉一揉就好了。她没在意,乖巧的搬了小板凳坐在灶前,看母亲点了火,在锅里滴了油,然后葱花的香味儿便在屋里漫散开来。

烙完第一张饼,母亲扯了一块便塞在她怀里,喜得她受宠若惊。

以前,家里有个什么好吃的东西,总是先给爹,然后是奶奶,然后是妹妹,姐姐和她,每次她都排在母亲之前的倒数第二位,用母亲的话来说便是奶奶老了,爹要出力干活儿,妹妹还小,姐姐照顾妹妹也很辛苦,就她是个闲人,少吃两口饿不死。这会儿,母亲竟然给自己开了小灶儿,看来这筐麦秸真的是没白扯。

晚上,好运再次降临到她的头上,三张葱油饼,爹吃了一张,奶奶和妹妹分了半张,母亲给了她一整张,并且,这一次,姐姐破天慌的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那个晚上,她吃得特饱,睡得也极香甜,梦里,她梦到母亲烙了许多葱油饼给她,她裂着正在换牙的嘴,咯咯地笑,笑出了声。

及至父亲拍她的头,她这才知道,感情不是做梦,母亲真的烙了许多葱油饼。那个清晨,她又足足享受了一顿葱油饼的美味,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饭后,母亲把剩下的葱油饼用布包了,放在包袱里。然后,父亲拉了她的手,带她出了家门。

及至后来她才知道,母亲是个心气儿很强的女人,不想因为没有儿子被人小看,可多生家里又养不起,于是母亲便和奶奶商量把她送给了奶奶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亲戚住在城里,不生养,吃穿用度都比家里好了许多。

养父母对她很好,给她穿新衣服,并且,隔三岔五的,还能吃了一顿喜欢的葱油饼。

最初,她还时常念起母亲和姐姐,偷偷的流泪,时间一长,也便渐渐淡忘了。其间,母亲来过一次,见她生活的好,也便放了心。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三年,原本不生养的养母忽然就怀了身孕,并且,相继生了两个弟弟。于是,她在这个家的地位直线下降,每天一放学便要照看弟弟,养母加班时,她还要给两个弟弟洗衣服做饭,刚刚十多岁的她象个大人似的,除了上学便是干不完的家务活儿,一点玩儿的时间也没有。

有个人,一直在临睡前想你(2)

后来,母亲又来了一次。那是个冬天,她正用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从盆子里往外捞洗完的衣服。母亲看了个满眼儿,未及和她说话便被养母拉进了屋。

养母和母亲在屋里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走时,母亲两眼通红。

那之后母亲便再也没来过,那个乡村里的家,也从她的记忆里一点点地模糊起来。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都是班上的第一。后来,她考上了大学。

大二那年,弟弟把信寄到学校,说母亲想她,问她是否能瞒着养父母偷偷回来看看母亲。

拿着信,她的嘴角轻轻的翘起,她听到了从自己鼻腔中发出的一丝不屑:看到我出息了想起我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恨母亲,十几年来在养父母家脏活累活儿都是自己干,好吃的好玩儿的却总是两个弟弟的,虽然当初在农村的那个家里时,也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让给妹妹,可是一层肚皮一层山,同样的事情,心理的感觉是不同的??让给自己的亲妹妹,她觉得应该应份,让给养父母家的弟弟,便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受人气。

弟弟接连来了三封信,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那个时候,她正被爱情的光亮照着,美好而安静,怎会想起那个早就被自己遗忘了的母亲?

结婚那年,在养父母的劝说下,她第一次回到阔别了近20年的家。母亲对她和她的准老公远接高迎,奉为上宾,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煮了下饭了。

只在那个家呆了一个晚上,她便借口离开了,她对那个家没有一丝的感情,母亲卑微、几近讨好似的笑让她难受,甚至,夹杂了些许的鄙夷。

那次从老家回来后,她便再也没回去,偶尔,姐姐打来电话对她说说家里的情况,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着,她对那个家里所发生的或好或坏的变故没有一丝的兴趣。

新婚后的某个晚上,她翻阅杂志时,不经意间从书上看到这样的一句话:“这世界,没有人是孤独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临睡前想你。”

她问老公,你会在临睡前想我么?老公嘻皮笑脸的凑过来,两只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着,色迷迷地说:“不止是临睡前,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她笑。想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的男人最爱自己了。

男人很能干,只几年的功夫便住进了别墅,过起了有车有房的中产生活。

她确信男人爱她,可是她却不知道,男人的爱也会偶尔分给别人一些。

及时她亲眼见到男人搂了一个女孩儿从酒店出来,这才明白,原来男人的那些甜言蜜语并不是只说给自己一个人的。

她想离婚,三岁的儿子却让她下不了决心,并且,她依然爱着男人,相信那男人也依旧爱着自己。

最终,她选择了象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只当沙外的风风雨雨根本不存在。

还好,那男人不管在外面玩到多晚,从不在外过夜,并且,对她和儿子也是呵护有佳。

她看在眼里,无奈在心头。她虽然相信男人还爱自己,只是她的心却从此坚硬起来:亲生骨肉可以送人,海誓山盟的爱情可以变质,这世上,哪还有一承不变的真情?

孩5岁那年,上高二的弟弟打来电话,说母亲患了老年痴呆,天天喊她的乳名,问她能否抽空回去看看?

国庆节,她回去了,有些不情不愿。

母亲已经不认人了,只知道呵呵的冲人傻笑,嘴角处不时的流下一条条口水。

有个人,一直在临睡前想你(3)

她坐在坑沿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5岁的儿子把血浓于水的古话诠释的淋漓尽致,只几分钟便和一家人熟络起来,开始姥爷姥爷的叫个不停。

“其实,那一年,你和爸刚走咱妈就后悔了,妈象疯了似的去追你们,没追上。后来,妈去你的养父母家,看到你过得还不错,这才放了心。”听说她来,姐姐特意从外乡赶过来,一边和着包饺子的面,一边对她说。

她的心底忽然就涌起一股温润。

“后来,妈听说你的养父母生了孩子,跑去看你,看到你正在洗一家人的衣服,大冬天的,小手冻得通红,妈哭了,跟你的养母说想把你领回去,你养母说什么也不答应,那一天,妈回来的车上哭了一路。”姐姐喃喃的说着,象是对她,又象是自言自语。

她不说话,心却再也难以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在那个家里受得那些苦,她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傍晚,弟弟回来了。吃过饭,弟弟磨叽着要她给自己买双耐克鞋,虽然这点钱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在她看来,自己主动给弟弟买东西和弟弟向自己张嘴要东西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后者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瞅着弟弟那期待的目光,她不忍拒绝,只淡淡地说:“那么贵的鞋,你一个农村孩子穿它不合适,回头儿姐给你买身休闲装吧,过年时穿。”

“得,得,你还是省下你的钱吧,我们农村孩子穿不起休闲装。”她的话音没落,弟弟便极为不悦的冲她撇起了嘴,“刚当了几年富人啊,就忘本了,也不想想,要不是这家子农村人,你这个城里人恐怕连初中都念不完,更别说读什么大学了,还有,你一定不知道吧,你读大学的四年,俺们这家子农村人就没吃过一口肉!”

怎么会是这样?那一刻,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回头去瞅姐姐,姐姐一脸尴尬,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养母生完第二个孩子就不想让你上学了,妈不干,从那会儿起,你的学费书费便都是咱家拿,你上大二那年,为了给你攒学费,妈去山上采草药,从崖上摔下来,摔折了腰,在床上躺了五个多月……”

她的泪,忽然就潮水般漫了上来,她下意识的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屋,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晚上,她执意要守着母亲睡。父亲为她们铺好了被褥,安抚母亲躺下,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包袱,塞进母亲怀里。

“爸,那是什么啊?”

她伸手从母亲怀里掏出那个包袱。

“把我的二妮儿还给我,还给我!”母亲象疯了似的,从她手里一下把那个包袱抢了回去,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呵呵,”父亲苦笑着,“那里面是你小时候穿的几件衣服,不搂着它你妈睡不着。”

她的泪,再次滂沱。

那一刻,她忽然就相信了那句话,这世界,没有人是孤独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临睡前想你。

她终于明白了,这世界,真的有一个人会在临睡前想自己,那个人,便是母亲。

最后的演出

姜钦峰

古迪是英国家喻户晓的娱乐明星,因为参加“真人秀”电视节目而成名。仅仅在6年前,20岁的古迪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灰姑娘,因为交不起房租,她被赶出了租住的公寓,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她索性去报名参加了“真人秀”节目。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传奇竟由此开始。

“真人秀”几乎是对人性的极限考验,参与者要与一群陌生人共同生活8个月,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环境中,个人生活毫无隐私可言,一举一动都完全暴露在镜头之下。古迪出生在贫困家庭,从小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快就表现出“令人吃惊的无知”,她竟认为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是拳击动员。古迪成了同伴们的笑料,但她并不自卑,依旧朴实乐观。观众对于她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反对她的人说她粗鲁无知,支持她的人说她热情直率。

在激烈的争论声中,古迪的人气迅速飙升,她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紧接着又发行减肥录影带、参演电视剧、出版自传。古迪出生在不幸的家庭,父亲是个酒鬼,而且吸毒成瘾,抛家不顾,母亲因车祸导致身体残疾,脾气暴躁无常,经常对她打骂。她没有显赫的家庭出身,也没有出众的外表,甚至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这些并不能决定她一生的命运。几乎在一夜之间,她成了万众瞩目的电视明星,收获了金钱、地位、还有美丽的爱情,让人艳羡不已。

人生如戏,结局往往难以预料。2008年8月,古迪应邀去印度参加“真人秀”节目演出,就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她忽然得知自己患上了宫颈癌,晚期!在镜头面前,生性乐观的古迪在节目现场失声痛哭,她才27岁,还是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

命运狠狠地戏弄了她,灰姑娘的传奇即将谢幕。就在人们为她深深婉惜之时,古迪却做出了惊人之举,要把“真人秀”进行到底。她聘请英国著名广告商担任经济人,将自己的死亡记录拍摄权高价卖给了电视台。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她的私生活完全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一览无遗。她强忍病痛,面对镜头时总是脸带微笑,向人们传递乐观和勇敢。

古迪的健康状况,一度成为英国各家报纸疯狂追逐的猛料,在《太阳报》一周的头版报道中,古迪曾占据过6天。随着病情加重,古迪日渐消瘦,满头秀发掉光,最后双目失明。当生命进入倒计时,她依旧从容不迫,与两个年幼的儿子在一起,尽情享受所剩无几的温馨时光。为了了却最后的心愿,她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与相恋多年的男友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英国《OK》杂志从中看到了商机,斥资70万英镑,买断这场婚礼的独家报道权。在媒体大肆炒作下,死亡变成了疯狂的娱乐。

几个月后,在一片喧嚣之中,古迪安静地离去。人们在悼念这位传奇女星的同时,又开始纷纷预测,古迪的葬礼转播权将会卖到什么高价。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古迪没有出售自己的葬礼转播权。在生命的终点,她只希望“与家人和朋友一起分享”。也许她太累了,早就厌倦了喧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休息。

27岁的古迪,匆匆走完了短暂而充满传奇的人生,但她留给人们的争议并未停止。有人说她是最敬业的演员,有人说她是抗癌英雄,勇敢地直面死亡。也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媒体,指责他们不顾道德良心,拿别人的痛苦来炒作话题,大发昧心财。然而事实上,在这次“真人死亡秀”当中,获利的不仅仅是媒体,还有古迪本人。从发病到去世,短短数月间,这场最后的演出,为她带来了200万英镑的收入。

古迪生前说道:“我希望在我去世之后,我的两个儿子能继续过着体面的生活,并且有足够的金钱接受最好的教育,直到他们长到18岁。”她只是天底下最平凡的母亲。

最后一位客户

周海亮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他的客户。那客户将会带过来十五万块钱现金。对客户来说,这是一笔重要的生意。他们合作过好多次,彼此早以兄弟相称。好像这并不夸张,因为客户对他,已经深深信任。

他的公司开了好几年,似乎一直运转良好。——只有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只有他知道自己赔了多少钱,又欠下多少债;只有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崩溃;只有他知道,明天,公司就将不复存在。现在他等待的,只有这最后的一位客户。他将收下这位客户的十五万块钱现金,然后在黄昏,携款潜逃。他知道他肯定可以做到,因为那位客户对他毫无戒备。他知道这是犯罪,他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可是他想搏一把。

客户在约好的时间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他把客户让到沙发上,递烟递茶,聊些无关紧要的话。太阳在窗外从容且温暖地照着,他却不停地打着寒颤。终于他们聊到了正题,客户打开密码箱,他看到十五摞花花绿绿的钞票。

这之前,他见到过太多次十五万。每一次都代表着一笔不错的生意。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没有生意可做。他根本不打算更没有信心完成这单生意。他只想骗下这十五万块钱。然后,开始他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已经订好了机票。他知道自己一旦跟客户说了谎话,就将变成了贼,就将开始逃离。可是他认为没有办法。他认为自己必须去做。

客户说这次有问题吗?

他说,没问题。明天早晨,您过来提货。

这时电话响了。很突然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是母亲打来的。上一次他和母亲通电话,还是一个月前。

母亲说你还好吗?

他说还好。

母亲说晚上回家吃饭吧。我买了很多菜。排骨已经炖好了。晚上回回锅就行……

他说不了。今晚,忙……

母亲问生意不顺心吗?

他说没有。生意很好。刚接了一笔大单子,十五万……

母亲说那就好。晚上回来吧。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吃过饭了。

他说,怕真的没时间。

母亲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母亲突然问,是不是生意不顺心?

他说没有。刚接了一笔大单子……

母亲说你骗不过我的。上次你回家,看你唉声叹气的,就知道肯定是生意遇到了麻烦。听我说,如果撑不下去了,别硬撑,回家歇一段日子……不管如何,家永远欢迎你。

他抹一下眼睛。他说,生意没事。

母亲说我给你攒了些钱,也许能帮上你的忙。晚上你回家吃饭时,我把钱给你。

他问多少?

母亲说,五千块。

他终于流下眼泪。今晚,他将携十五万巨款潜逃,母亲却会一直守在饭桌前,等他回家吃饭;为了赚钱,他在酒店里宴请他的生意伙伴,花掉很多个五千块钱,而他的母亲,为了他的公司,却悄悄地攒下五千块钱,并幻想用这五千块钱,将他的公司挽救。

他握着电话,流着泪,久久说不出话来。

母亲说,晚上回家吃饭吧,我等你。然后,电话挂断了。

其实,家与公司,相距不足二十里。

他慢慢踱到窗前,看窗外的阳光。阳光下人流如织,好像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他想他们之所以快乐,是因为他们走在阳光里;他们之所以快乐,是因为他们心中没有阴暗;他们之所以快乐,或许,只因为他们今天能够回家,吃一顿母亲亲手做的晚饭。

客户被他的样子吓坏了。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

客户说那我先走了。钱你收好。明天一早,我来提货。

他喊住了客户。他说没有货。我骗了你。我犯下一个无耻的错误。我想骗走你的十五万块钱。

客户愣住了。在确知他没有开玩笑以后,客户思考了很久。然后,客户说,我可以等你三天。三天里,只要你能备齐货源,我还会和你做这笔生意。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个疯狂的举动?

他说,是母亲。因为母亲今天晚上,会一直等我回家吃饭……

那天晚上,他真的回了家。他陪母亲吃了晚饭,和母亲拉了很多家常。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他带上了母亲给他的五千块钱。他把它们存到银行,将存单镶在镜框里,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办公桌上,日日擦去灰尘。

三天后,他真的做成了那笔十五万的生意。他的公司竟然起死回生。

他并不避人。他在好几个场合说起过他的这次经历。每到这时,就会有人感叹说,多亏了那位最后的客户,如果没有他那笔十五万的生意,如果没有他对你的信任和宽容,那么,你也许不会挺过来,更不可能把公司做到现在。

他点头。他承认那位善良并宽容的客户给了他很多。可是他认为,真正挽救自己的,其实是她的母亲。是母亲的五千块钱,是母亲的那顿晚饭,是母亲的几句问候,甚至,仅仅是母亲关切的眼神。

他坚信,虽然母亲不懂经商,但她永远会是自己最后一位客户。

莫尔的生日邀请函

陈志宏

莫尔是瑞典的一个小男孩,生活在南部一个小镇,在慕斯彼利兹小学上学。

快要过八岁生日了,莫尔很高兴,与父母一道,乐呵呵地作着准备。生日宴会,当然少不了小伙伴来家庆贺,他花了很长的时间自制了一叠邀请函,然后在上面填写同学朋友们的名字。同班两个同学让他犯难了,一个在他过生日时没有邀请自己,另一个老是欺负自己,断交已久,形同陌路了。给不给他俩发呢?最后,莫尔决定不邀请他俩。

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给班上的小朋友派发邀请函,班上除了那两个小朋友外,人手都有一份请柬,大家喜滋滋地期待与莫尔一起共度快乐的生日宴会。那两个未受到邀请小朋友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老师发现后,问题才变得复杂了。老师立即将此事报告给学校,校方当即作出决定,莫尔有歧视那两个同学的嫌疑,收回所有的邀请函。

因为学校保护那两个同学不受歧视,莫尔的生日派对被搅黄了。为此,莫尔郁郁寡欢,伤心了很久。

看到儿子天天不高兴,父亲出离愤怒了,觉得学校的做法伤害到了自己的孩子。在父亲眼里,孩子有权选择向谁发出邀请。于是,莫尔的父亲向瑞典国会监察使(立法机关——作者注)提出申诉,希望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由此,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慕斯彼利兹小学得知莫尔的父亲向国会监察使申诉,不得不向国会(对权力机关进行监督——作者注)报告此事。学校对自己的行为作如下解释:“如果邀请函在学校发放,那么就必须保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歧视发生。学校有责任从小培养孩子们的平等意识,对歧视行为有权进行制止。”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事经媒体报道之后,引发了全国上下的大辩论。大家分成两派,一方支持学校,认为不能让孩子从小有歧视的行为;另一方支持莫尔的父亲,觉得孩子也有公民权,神圣不可侵犯。

2008年11月13日,在国会监察使的报告基础上,瑞典国会推翻了慕斯彼利兹小学的不当行为,并为此作出专门的规定:“学校没有权力没收学生的邀请函!”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件了。

事后,国会监察使说:“老师没有权力在违背学生意愿的情况下没收邀请函,不论怎样,学校的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采访此事的记者,在报道中写道:“孩子的公民自由权,是不可侵犯的。有了这样的规定,莫尔就可以过一个快乐的9岁生日了。”

对待孩子,要像大人一样,去尊重他,而不是随意“塑造”他,给孩子自由,远比给他约束要好。孩子需要一片自由天地,快乐而健康地成长。

莫尔的故事,不由得让我为之深思。对待孩子,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宽容一些?是不是可以更严肃一点?就像瑞典那样,为了孩子一张小小的生日邀请函,可以上升到国家层面,甚至大至全民的讨论呢?

欢无情

凉月满天

旧爱新欢,“欢”是个好词,长一张典型的美人脸,轻轻一念,吐气如兰,象滑滑的绸子,香香的巧克力,心就有点甜丝丝地疼。良人都爱“欢”,而且是新“欢”,才肯发愿长巧笑,携手同车归。相比而言,“爱”就不是个好词,尤其是旧了的“爱”,一个长了皱纹、白了胡子的字,神情疲惫,双腿拖拉,象晾跑了热气的馒头,冰凉,僵硬,硌牙,伤胃。一念之下,头疼不已,恨不得立时三刻踢出天外,再也不用回来。

反正无论欢是不是爱的现在时,爱铁定是欢的过去式——人天生是喜新厌旧的东西。不要误会。我说的不纯指男女情感这回事。

一个同事,狂迷下棋,妻子在医院生孩子,打发他去买必需品,正好路边两个人在厮杀,完了,他什么都忘了,老婆也忘了,即将出世的孩子也忘了,让他出来干什么也忘了,只顾横插进去,棋坪征战了。等到日头挫西,他才清醒,飞速赶到医院,老婆生孩子后大出血,早死在了医院里。

若问他爱妻子不爱?爱!当初娶进门来,象好容易到手一个宝贝,一定要同进同出,同行出止,整整演了半年的正版“夫妻双双把家还”。谁知道时间长了,爱就老了,婚外恋的黑洞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钻的,但是另觅新“欢”是必然的--他迷上下棋了。

我不会下棋,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福地洞天,不过凡是沾上它的人,必是一脸的沉醉迷离,不惜一切也要琢磨透它的玄机。“玩也要玩出境界”,此之谓也。可惜这个东西活活长就一副“欢”脾气:你对它有情,它对你无义,绝不会在你流连忘返的时候提醒你常回家看看,更不会象有些情人情深似海,不忍心见你在老婆和她之间左右为难,于是抽身而退。这东西就是冷冰冰几粒黑白子,长着一挂冷心冷肺,你爱陷多深就陷多深,它才不理会。这种酷美人的性格,比狐狸精还厉害。

“欢”么,就是这样的。有生命的,没心肝;无生命的,有魔力。一旦着道,不玩你个七素八荤,它就不算“欢”得迷死人。在寻“欢”之路上伤于“欢”的无情剑下的,绝不止一人。

邻居一个小伙子,迷上了CS,连睡觉都在挂机。班是打死也不上了,饭也干脆不吃,家里的空啤酒瓶子摆了偌大一整间屋子,行色壮观,蔚然成阵,他却面如菜皮,眼神痴呆,长毛如贼。刚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新婚之夜把新娘子一个人晾在华丽的洞房里,他跑到书房,插起门来,玩得昏天黑地。新娘子不明就里,以为他另有新“欢”--果然是另有新“欢”,不过不是女人--一气之下割了腕,割腕都唤不醒郎君,虽然没死成,但是三个月不到小两口就打了离婚。小青年到最后醒悟过来,可惜事到临头后悔迟。

你看,“欢”这种东西,形同鸦片,不能上瘾,一旦上瘾,诱得人拚了命也要享受一时快意。不问意义,不求深度,不立根本,这一时之快,就足够让人活在半明不暗的阴阳界。

细算起来,人这一辈子,不定要爱上多少东西,小时候迷收集画片,少女时迷英俊的男老师,成年后迷超女。到现在迷网聊、网游、网上恋爱,把它们迎进家里,把旧爱踹出门去。

时移序易,爱不断变旧,欢不断出新,这是一个多彩多姿的时代,我们的世界真是欢乐如醉。时间太多,精力泛滥成灾,一场又一场地谈恋爱,一局一局地玩游戏,一个又一个地见网友和举行网婚,妻妾成群。这种生活方式令人着迷,如同水上漂流的浮萍,虽无根基,但是水上风光绝美,哪里管它这刻飘到东,下一刻又飘到西。

爱人、父母、儿女、爱读的书,每天为谋衣食而必做的事,生命里最根本的一切一切。这些东西虽一日不可或缺,却没有生就美丽的外表,也不会诱惑人的心志,只如同一个人穿着透明衣,或者一缸清水,水里养着你这条游鱼。平时并不在意,只顾迷恋繁花嫩柳,欺红胭脂,却忽略了“爱”这种东西如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日希),若不善待,瞬息枯萎,到最后只能是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爱已消失,“欢”也失去根基,成了一堆华丽残骸,谁也不是至尊宝,可以时光倒流,一切重来。

苏轼笔下的“清欢”十分有味,“细雨斜风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这种清欢的有趣之处是十分清淡,适足养性怡情,浊欢却如同八爪鱼,伸出勾勾须须,勾魂摄魄而去。所以新“欢”当前,还是要警醒一些,小醉无妨,莫要不归。

登陆的人生

刘克升

有一则笑话,名字叫《登陆失败》,说的是网虫丈夫与妻子的故事。丈夫正在上网,妻子在门外喊开门。丈夫一边在网上聊天,一边喊道,请输入登陆名!妻子说,是我!丈夫头也没回地说,登陆名错误!妻子生气地说,我是小燕!丈夫仍旧不紧不慢地说,请输入密码!妻子怒不可遏地说,再不开门我敲烂你的头!丈夫哈哈大笑着说,密码错误,登陆失败,请重新输入一次!

这则笑话无疑是网络盛行的产物,借鉴了论坛、电子邮件注册及登陆的某些常识。纵观其中,妻子能否进门,取决于两个关键因素。一个是登陆名,也就是自己的身份:网虫丈夫的妻子小燕。另一个就是登陆密码。登陆名与登陆密码,这两者互为配套,相互制衡,缺一不可。好比是一套房子与一把房门钥匙,拿张三房屋的钥匙去开李四房屋的门,自然会“登陆失败”!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登陆名与登陆密码的综合体呢?人之发肤,来自父母。一个人,打出生起,就有了自己登陆人世的登陆名:父母所给自己起的名字!在接下来的人生旅途当中,你要上幼儿园、小学、初中。在上这些学校的时候,密码掌握在自己父母手里,一切都由父母给你安排妥当了。当上高中、大学的时候,你开始尝试着更改父母加在你身上的密码,于是你与父母之间难免会时常发生一些或大或小的登陆冲突。

后来,你终于毕业了,自己开始去社会上闯荡。也许你在一个工作岗位上从一而终,我为你高兴,因为你一开始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一次登陆成功,很顺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密码,免受了频繁更换密码之苦,虽然也许你的一生都是平平淡淡。也许你更换了许多岗位,吃了很多苦,终于成为一个人上人,我也恭喜你,因为经受了众多的困惑与折磨之后,你终于拥有了固定的密码,这个密码包含了你太多的酸甜哭辣。

回想你的一生,还有一个需要你用心登陆的地方,那就是: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当你被他(或者她)拒绝后,这说明你的身份不被他(或者她)所认可,你的密码登不上他(或者她)的客船!纵然经受了千折百挠也不要灰心,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可意的他(或者她)接受了你,你成功地登陆了!恭喜你,因为人生就是一个找准自己的定位,掌握正确的密码,不断登陆的人生,不久以后你们也可以生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在小宝宝身上你们将会开始新一个轮回的登陆……

快乐的真谛

刘克升

有一个少年师从一位有名的厨师学习厨艺。

这位厨师对厨艺持非常热爱的态度。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烹饪出一道味道最鲜美的珍馐佳肴。”他还经常教导少年说:“厨艺,也是一门艺术。艺术是无止境的。所以,我们做厨师的,要永不满足,努力从一点一滴做起,不断地改进自己的手艺,一步一步向大师的境界攀登。”

在告别厨师自立门户的那天,厨师让少年给他做一道鸡蛋羹汤。

这几年的厨艺自然不是白学了的。很快,少年将一碗鸡蛋羹汤端了上来。碗中,几个鸡蛋早已化作了花瓣大小、薄如白纸的蛋片,果然是一碗十分精致的好汤!

厨师扫了一眼,却摇了摇头,亲自站在了灶台前。几分钟后,另一碗鸡蛋羹汤端了上来。再看这碗中,蛋片如天女散花般,均匀地、缤纷地漂浮着,鲜美的气息袅袅地向着鼻孔逼来。

厨师对少年说:“将鸡蛋磕破是需要一个速度的,速度越快,蛋清与蛋黄越不容易粘上鸡蛋外壳的气味,鸡蛋羹汤也越鲜美!我这碗鸡蛋羹汤的味道之所以要好过你那碗,道理全在这里。其实,你的悟性是很高的,只要假以时日,我想你会比我做得更加出色的。”

三十余年后,师徒重逢之时,少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厨师也已入花甲之年。少年微笑着说:“恭喜您老人家,厨艺已日臻化境了!”厨师呵呵一笑说:“可是,你的厨艺还停留在原来的层次啊!”

少年未做解释,反而问道:“师傅,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厨师不解少年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快乐呀,钻研厨艺是快乐无穷的啊!”少年说:“虽然我的厨艺未有精进,但这些年我也是和您一样快乐的!”

少年接着问道:“如果让师傅放弃钻研厨艺的目标,会如何?”厨师答:“十二分的痛苦!”少年说:“那就对了!各人有各人的本性,各人有各人的快乐。徒儿我生性散淡,能养家就可以了。师傅如果硬要我追随您的厨艺境界,对我也将是十二分的痛苦。”

厨师沉默了半晌说:“十个人眼里,会有十种快乐。正好像十个手指,何须一样长短。没想到到了花甲之年,才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

重约一场雪

文/澜涛

晚饭后,去家附近的理发店理发,因为时间已晚的缘故吧,诺大的理发店不见一个顾客,店老板已开始打扫店内卫生。洗头、坐定、围上罩巾,一个小伙子开始将他手中的剪刀在我头上翻飞,我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偶尔,习惯性的睁开眼睛,漫无目的地看向我对面的落地镜面。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睛,镜子里映现出的一只猫和一只狗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大猫,狗则是比白猫大一些的斑点狗,猫百无聊赖地端坐在理发店的地中间,斑点狗则兴致盎然地围着猫欢喜地绕着圈子,边绕圈子边摇着尾巴、跳着,那跳让我一下想到小品演员小沈阳的袋鼠跳,我失禁而笑。给我理发的小伙子热情地告诉我,那斑点狗刚刚三个月大,猫是一只流浪猫,不久前来到理发店就不走了,理发店就收留了它。

斑点狗因为担心被猫挠到,始终和猫保持着一定距离绕跳着,猫则一副镇定泰然的样子,只是在斑点狗绕跳到它尾巴方向时,才提防性的回一下头。因为我面前的镜面映照的范围有限,稍倾,理发店的女老板挥动拖布拖地的景象出现在镜面中,猫慢悠悠地走出了镜面,斑点狗却没有走开,而是饶有兴致的对着女老板手中那前后不停拖动的拖布扑跳着,那扑跳仍旧是“小沈阳跳”,滑稽中尽显斑点狗的欢快。当女老板手中的拖布由前后拖时,斑点狗再一次跳起扑向拖布,在它四足落地时,由于刚刚拖过的瓷砖地面过于光滑,斑点狗一下滑倒了,滑倒的姿势,像极了小沈阳摔倒的样子,我不禁为它这一“小沈阳摔”笑出了声……

实际只是极其平常的生活细微一瞬,斑点狗传递的简单、纯净的欢喜却撞痛了我,仿如不久前去一个小村采访时撞到的一样。

那个小村是极其平常的乡村小屯,但小村周围那一望无际的、金黄金黄的稻田让久居都市的我一下就回到了童年。我是在北大荒的一个小村出生、长大的,那里生长着接连天地的麦田、高粱地、玉米地,在庄稼果实香熏中的童年简单、快乐、无忧无虑。我13岁那年,举家迁居都市。在迁离家乡小村不久后的一个冬日,一小学同学写信告诉我,家乡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约我回家乡看雪,我则激情万丈的表示,我迟早是要回小村的,但必须是在我成为作家之后。还是不懂得未来无常、风流云散的少年情怀。但是,是不是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呢,简单开始越来越瘦,复杂开始滋生枝桠?

大约是迁离家乡20年后,一个草木葱翠时节,早已经成为作家的我回到小村,然而,完全没有预想了千万遍的惊喜,也没有预想了万千遍的感怀,小村已经在光阴的流变中风化成一个概念,熟悉又陌生,而我呢?我曾经一直向往能够像余光中先生眼中的李白那样:“酒入豪肠,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但是,在滚滚红尘中的不断争斗拼杀,我不禁丢失了剑气长虹的豪情,甚至连最初的宽阔、饱满、轻盈也都一并遗失了,覆盖上心灵的是一些晦暗、拘泥、麻木。梦想的遗憾可以因能力深浅不同找到宽慰的借口,但心灵的麻木去哪里寻找拯救自己的出口呢?

我们总是纠缠于欲求和精神向往的挣扎中,而常常,我们败成欲望的俘虏。只是短暂的失魂落魄、茕茕孑立,便重新陷入名利荣辱的争较深潭。甚至,更加有恃无恐,不再在意豪情壮志,计较着毫末得失,不再在意命俦啸侣,谈笑着勾心斗角。不知不觉中,连简单地、质朴地一笑都变成奢侈。

这一刻,一只斑点狗,用它简单得几乎可以用幼稚形容的快乐再次撞击着我,训教着我,我猛然发现,曾经迷失的我,如今,已经近乎把自己丢失了,不要说风骨和高致,我的生命连基本的色彩、味道和生机几乎都荡然无存了,充斥着渣滓、晦暗、丑陋。

这不是我要的,这是我最为不屑和恐慌的啊!

穷形尽相,归宗寻结——诡异波折的风雨不能成为借口,虚欲该是偷剔心魂的根由。

久病需慢医,我要感谢这只不期而遇的斑点狗。走出理发店,我立刻拨通了那个曾经约我看雪的小学同学的电话,和对方约定,要在接下来的第一场雪飘落时,小聚,一起双手掌心朝上伸展开去,让那飘落掌心的雪花化成晶莹,沁润心怀——这,是我给自己下的第一粒药。

我要回到阳光阳光灿灿烂烂的日子里去!

告别北京

文/澜涛

总觉得应该为北京的七月写点什么。

且不说鲁院园子里,花儿开了谢了,长满可以遮蔽出一片阴凉的浓密叶片的白玉兰,也不消说鲁院大门旁新开业的那家小吃的老板,每天忙碌的身影以及脸上刀刻般的笑容,更无须说和鲁院遥对的那三座四个月前还搭满脚手架、面目邋遢的摩天大楼,已经被溢光流彩的玻璃墙焕然一新。

仅仅是鲁院大门旁,人行道上那个剃头摊便足以让人深深叹服的了。

还是在三月,到鲁院学习不久,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剃头摊。一辆小三轮车,一把椅子,一把剃头推子,以及一些相应的理发用具,在乍暖还寒的北京街头显得有些孤单,摊子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女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大多时候,她都是空坐在摊子旁,一言不发,也不做什么,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一片树叶落在那里,不注意,即便从她身边走过,也常常会忽视了她的存在。有顾客的时候,女人一边在顾客的头上双手翻飞着,一边和顾客聊天着,聊天的内容毫无规矩,常常是刚刚还在感叹暖空气来的太晚,下一秒钟立刻转入菜价的高低。

剃头摊近乎寒酸的简陋和这座都市的繁华是格格不入的。

即便是在我的家乡小城,街头也已经找不到剃头摊了。我常常在路过这个街头剃头摊的时候,会揣测着,女老板,暂且就称呼她为老板吧,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种谋生方式?她的背后是否有着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故事?于是,我越来越渴望和剃头摊的女老板聊聊天,于是,我开始计划在某一个时刻,坐到那个剃头摊的椅子上,让那个女老板给我理一次发,好借机和她攀谈。

随着天气渐渐暖起来,剃头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我的跃跃欲试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一天中午,烈日当头的时候,我坐到了剃头摊的椅子上。女老板从三轮车上取来一条分不清楚是因为脏,还是太过陈旧的围巾,动作熟练、麻利的围住了我的脖子和上身,问过我想理什么发型后,剪子便翻飞在我头上了,我假装漫不经心地和她聊起来。

女老板多年前下岗,依靠打零工贴补家用。后来,丈夫因工伤卧床,离不开人照顾,女老板再无法打零工,最初,依靠政府的救济和补助,生活还能维持,但儿子考上大学后,生活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她思量再三,支起这个马路剃头摊,因为离家近,她大约二、三个小时回家一次,给丈夫翻身,接大小便后,再回到剃头摊上。

女老板善谈又爽快,对我的问题毫无忌讳。最初,我还试探着,婉转着,慢慢地就直截了当了。我感叹着她日子的艰辛,并问她是否想过离婚?

“离婚了,他就没人管了,不能离婚的,他现在已经能自己翻身,自己接小便了,越来越好了。”

“这么苦的日子,还能这么乐观,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没什么苦不苦的,人有生死,活着难免有个八灾九难的,过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

风轻云淡。女老板对于苦难的命运,绝非对峙的姿态,也不是屈服的姿态,而是以一种别样的坚韧、乐观相对,似乎苦难是命运的咖啡,她没有感受到苦涩,而是在享受苦涩里蕴含的醇香。

我不由得想到自己。我所遭遇的苦难,和女老板的遭遇比起来,可以用无足轻重来涵盖,但是,我却在每次不顺和失意时,就抱怨,就愁闷,就泄气。我有些汗颜,找话题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问她为什么不试着开一间理发店?她笑笑;“这么多年来,都是随赚随花,开理发店需要许多钱的,这样也不错,下雨阴天还能休息一下。”

谁说过,快乐是一种能力?女老板的乐观让她在苦难重重的生活中领赏着美好。

理完发,刚要走,一个衣着邋遢,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走到剃头摊前,停下来,向女老板述说自己是外地人,因为到北京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儿,钱花光了,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希望女老板能施舍她点钱,让她买个馒头吃。或许是见过太多类似的骗局,我的意识立刻告诉自己,这个中年妇女说的为了骗钱而编造的谎言。让我吃惊的是,女老板看了看中年妇女,从我刚刚给她的三元钱里抽出二元钱,递向对方。中年妇女接过钱,千恩万谢后,走开了,我问女老板,不怕中年妇女是在骗钱吗?女老板笑了笑,回应着我:“万一她不是骗子呢!我午饭不吃就省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手里的三元钱都给她呢?”

“不能都给的,要让她知道,别人只能帮她一点,生活要靠自己的。”

离开剃头摊的时候,我心中有温润和羞愧交错浮起。

那之后,每每再路过剃头摊,我总能发现,女老板的脸上有光芒。

七月,我就要完成学业,告别北京。我细细地梳理四个月的北京学习生活,似乎有许多错综的印痕,值得铭记,而鲁院大门旁马路边的那个剃头摊的女老板,她用她朴素的坚韧、乐观和悲悯心怀,带给我的别样润泽,似乎,在这个七月以及七月之后,会一直陪伴着我,到岁月深深处……

告别北京,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餐巾纸上的智慧

文/仲利民

我的一位朋友,前些年下海经商,做过许多大生意,却没赚到什么钱,后来经营小小的餐巾纸生意,想不到生意出奇地好。后来他把厂子搞大,销量大增,覆盖到邻近的好几个省。

近几年生意竞争加剧,利润下降,厂子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有许多的小厂想到降低成本,以维持生计,可是成本降了,质量也就下去了。这是我这位朋友不愿看到的,饮鸩止渴无异于自杀,即使停产不干也不能这么做。

那天他向我寻求出路,和他在闲聊中得知,餐巾纸上有一种小广告,一般是为哪家餐馆定做的就会免费加印此类广告。我告诉他,说不定这就是你走出困境的好机会,因为你当时为了揽到客源,免费印制了广告,现在这块阵地可以为你创收啊!

他一听我的话,机灵地想到了厂子的生机。回去后,他研究了餐巾纸下方的小广告,在为店家无偿印制的同时,添进去一些商业广告,这样就能在不增加成本的同时,获得更多的利润,解决了成本高的难题。

果然,这位朋友的厂子起死回生。因为他的产品质量好,价格便宜,销量巨大,这给他的广告带来很多的客户,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在不能降低成本、不能降低质量的前提下,就要想到如何去寻找另一片商机。奥运会的举办本来是项体育运动,可是举办者在让奥运精神发扬光大的同时,引进了各种各样的商机,现在的奥运商机已成了商家竞相追逐的奶酪了。

许多商机有时蕴藏在产品的各个环节中,也许你的产品本身并不能够给你带来利润,可是你只要让它运转下去,就会有许许多多赚钱的机会,餐巾纸的智慧深藏在生活的各个角落里。

坦诚

陈志宏

1962年春,响应周恩来总理提议,文化部约请盖叫天到北京拍戏剧舞台艺术片《武松》。当年,为了拍好戏剧电影《武松》,北京电影制片厂艺术指导兼艺委会主任崔嵬与京剧名角盖叫天,组成黄金搭档,大腕一出场,那水准肯定就水涨船高了。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开机不久,剧组就停工。

原因就出导演和主演身上,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里的权威,名气大脾气更大,实力强斗狠劲更强。在一起合作拍电影,各不相让,拧上了,一个要坚持走自己的电影路线,一个坚持自己的舞台风格。盖叫天气恼地说:“我不拍了!”崔嵬火了:“给你拍电影,我也真干不了!”盖叫天真的卸妆走了。

主角都撂挑子散伙,电影当然就没法拍下去。

后来,夏衍、阳翰生等人商讨续拍盖派《武松》事宜,决定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找到早在二十世纪二三十代年就蜚声影剧坛的大导演应云卫,看他能不能说服盖老,把电影拍下去。

应云卫临危受命,走近盖叫天,劝说他尊重电影艺术,改一改京剧程式化舞台戏分。盖老脸红脖子粗,吼道:“这可是老祖宗几百年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同样不给面子。

结果是戏剧化的,电影如期拍摄,按时上映。1963年,电影公映时,细心的观众都发现了,开片出字幕,主演盖叫天在先,导演应云卫、俞仲英的名字殿后。应老对盖老的尊重,由可见一斑。大家退让半步,此成就了这部中国戏剧电影界的的盖派经典之作。

了解前因后果的人们,都不知道应老使了什么法子,居然成功说服了牛脾气的盖老。但不过如何,这戏剧化的一幕,成了当代艺术史一段让人猜想的插曲。

多少年后,纪录片《影剧人生应云卫》解密这段历史细节。原来,应云卫得知76岁高龄的盖老喜欢泡澡堂子,就把他约去泡澡。当时是夏天,两个人脱得一身精光,一会儿在清凉的池水泡着,一会儿在凉爽的石板上躺着,除了拍电影,什么话都说,抗战的艰苦与屈辱,建国后的欢欣与迷惑……

裸体相见的赤诚,心门为之洞开的坦诚,让两人无限地靠近。渐渐地,两个艺术大家心灵相通,脾气相投,合作起来,就顺手多了。

盖叫天果断地答应与应云卫合作,并且答应需尊重电影艺术时,自己坚决配合。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拍狮子楼一段,因为京剧有五分钟的表演,而在电影里,应云卫让盖叫天在实景里走一趟,时间缩短至一分钟。而这,盖叫天也作了退让,照样表演。

由此可见,坦诚的力量是多么细微而巨大。让一个固执己见的老人,丢盔弃甲,绕道走别的路子,是多么地难,而坦诚就是破解这一难题的刀刃,似春风一样,让人们一件一件蜕去自己身上的裹缚。

埋怨别人不理解,对他人的不配合怒形于色,不如,坦诚相见,从心灵上找方子,在源头上寻路子。

不做“垃圾”收藏者

刘克升

以《恰似你的温柔》一曲成名,八十年代初便红极大江南北的著名女歌手蔡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觉得人不要做一个垃圾收藏者,总是记着哪些是不好的,哪些是不愉快的,哪些人是对不起我的等等。要反过来想,尽量看到你得到了些什么……”

不做“垃圾”收藏者,其实反映的是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它提醒我们,凡事要善于向前看,只要勇于抛弃生活中困扰自己前进的那些“垃圾”,轻装前进,就完全有可能塑造出一个崭新的自我。

生活中的“垃圾”,可以是那些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情。比如,一次堵车,一次吵架,一次误会,一次尴尬,或者是一次失败,一次失意……当生活中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后,我们不要一味地抱怨,更不要一味地沉溺于它们的阴影笼罩之下。要尽快地将这种影响带来的坏情绪迅速从自己的心中屏除掉,以阳光、灿烂的心情做好接踵而来的每一件事情。

生活中的“垃圾”,可以是那些令自己失望的人。比如,老是要占你便宜的朋友,总是想方设法排挤你的同事,看碟下菜的亲戚,给你脸色的邻居……对于这些人,不要老记着他们的坏。你可以多想想他们曾经给你带来的好处,哪怕是一些不经意的帮助与关怀。如此以来,你就可以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或许在此基础上还可以尝试着去改变他们对你的态度。如果实在无法改变他们,那就把他们当作不能进行改良以二次利用的“垃圾”,彻底地从自己身边抛开吧。

生活中的“垃圾”,可以是感情上的,比如一次失恋给自己带来的阴影;也可以是物质上的,比如金钱匮乏所导致的人生困窘。不论是感情上的“垃圾”,还是物质上的“垃圾”,都会给人造成拖累。反过来,如果你把它们看轻,把它们抛在身后,它们将会成为你前进的发动机,化为你前进的动力。

生活中的“垃圾”,可以是一次性的,也可以是永久性的。“我有花一朵,开在红尘里……”人活在世上,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一些“垃圾”。能不能彻底地将它们消解掉,关键还是要看你的胆略和勇气。

比如我们提到的蔡琴,曾经经历了爱人的背叛、痛失亲人、一度的失声等沉重的打击,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弹指之间她竟然一一从容面对,将自己情绪里的“垃圾”逐一剔除,一路踏歌而来,成为流行歌坛的常青树,向我们展示出了一个高贵成熟、大气优雅的女人。

蔡琴自称自己是一个“有喜剧感的人”。上网浏览由蔡琴本人及其经纪人维护的“坠入琴网”论坛以及由琴迷友会参与创办“谈琴说爱”论坛,可以看出,蔡琴这种以喜剧方式处世的乐观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传染给了广大琴迷。这一点也从侧面印证了蔡琴本人善于抛弃“垃圾”的这种选择,所显示出来的魅力与力量。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是蔡琴在一次个人演唱会上所演唱的一支歌曲。我们不妨在自己的心底悄悄地许个愿:让所有的“垃圾”都走远!

快乐是生命的花朵

李丹崖

我们常常喜欢用花朵来测算春天,东风的抚摸下,一朵花盛开,春天便来了;然后是赏心悦目的三两枝、繁花似锦,最后,整个世界都铺满了花的地毯。可以说,花朵见证了春天的繁盛程度,是春天的度量衡。

那么,我们用什么来度量自己的生命呢?春天无疑是幸运的,她拥有花朵;我们的生命照样不会逊色,生命拥有另一种花朵,花朵的名字叫“快乐”。

心情似湖,快乐便是心湖之上的绘出的涟漪,是那湖面上翻卷的水花,虽然没有江河汹涌澎湃,却是由心湖深处升腾而起的美妙律动;心灵如峦,快乐便是穿行在林间的阵阵清风,是那是来自林间的阵阵松涛,虽然没有飓风的嚣张与力度,却是灵魂深处最多姿的舞蹈;心情如诗,快乐便是生命诗章里最美丽的平仄,是那字里行间渗透出的最动人的意趣,虽然没有小说的鸿篇巨制,却囊括了生命旅程里最深远的意义;心灵如弦,快乐便是心灵之弦上弹奏的乐曲,是最引人入胜的旋律,虽然没有钟鼓那般大张声势,却是心灵丝竹上最美妙的回响。

快乐,不光是采集心灵的蜜糖,它还把痛苦酝酿成甜蜜;快乐,不光是沐浴生命的阳光,它还能拨云见日;快乐,不光是果实,它还是种子;快乐,不光是流水,它还是源泉!

快乐,不能奢求。因为,快乐是用来邂逅的,而不是用来寻找的,就像缘分。人人都有这样的情结,精心培育的盆景开花了,或许并不能给你带来多大惊喜,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他日郊外,一朵叫不出名的小花突然闪入你的视野,你或许要禁不住尖叫,佩服造物主竟有这般鬼斧神工,那一朵小花打扮得如此俏丽。而真当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它移栽进了家中的花盆,日日看,夜夜想,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心生厌倦,这就是所谓的审美疲劳,这就是快乐的保鲜期。

快乐是一件最廉价的首饰,之所以廉价,是因为它可以被唾手而得,它有可能仅仅是一杯香茗、一本好书、一首曲子、一句问候、一个微笑……总能让心灵的快意翩翩起舞。

快乐,是年轻的灵魂,是不老神话的讲述者,是揭开生命奥妙之面纱的金手指,是幸福人生的指南针!

青春是生命的春天,快乐是生命的花朵。要想留驻一季春光,就必须留驻花朵,要想让自己的青春永不谢幕,那么,还等什么,让我们拥抱快乐!

倒在花树下

包利民

小区里种植了许多开花的矮树,有一人高左右,树桠随意地伸展着,绿叶间杂开着朵朵指甲大的花,淡紫色,有着浅浅的幽香。开始的时候很喜欢这些开花的树,可是时日一长,便也淡漠了那份喜爱。每天行色匆匆间,竟是有些视而不见了。

直到有一个周日,带女儿在小区里玩,初秋的天气十分晴好,女儿在花树间穿梭着,笑个不停。忽然妻子就吵着要照相,于是女儿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花下,摆着各种姿势。待折腾够了女儿,妻子非要给我照几张,并说这花挺美的,留影当成纪念,真不知是照花还是照我。不过我还是顺从地站在一棵树旁,在妻子的指挥下,我不停地后退,渐入花树深处。忽然脚下一绊,我仰面摔倒,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怒火,刚要跳起来发作,忽然无意间向上一看,满腔的火气立刻就消散了,竟是躺在那里出起神来。我的头正在一棵树根旁,上面是穹盖形的绿叶组成的屏障,那些花就点缀在其间。天地缩小在树冠之下,却又让人神游无限。我大喊:“快把相机给我!”女儿见我如此,也躺在了我身边,然后便大呼小叫起来:“真是太好看了!妈妈,你也躺下来看啊!”妻子见我们父女如此,丝毫不动心,只说了一声“神经”,把相机抛给我。

晚上的时候,妻子翻着相机里保存的相片,忽然惊叫:“呀,这张在哪儿照的,这么好看!”我探头看了一眼,说:“我在躺在树下照的!”那个景象依然记在心里,从下面看那些小花,花茎极细,花底部形成一个尖形,周围的花瓣围绕着那个尖形,就像一颗颗淡紫色的六角星,它们隐在绿叶的穹顶下,如碧色天空中的点点星辰,这是在上面绝不会看到的美丽。妻子边赞叹边说:“我明天也要躺一次,好好看看那些花!”我亦是庆幸,如果自己没有无意间的绊倒,就算再过去无数个春夏,也不会领略到那些树的另一种姿态。

第二天,妻子果然去躺了一回。从那以后,再看到那些花树,便是心有所感,不复往昔的漠视。忽然明白,那些看惯了的东西,虽然有的极美丽,却也终会熟视,从而渐渐忽略。其实,看惯了的,并不是看透了的,就如那些开花的树,人们从没有想过去躺在它下面看一看。所以,那些平凡的种种,其实都有着独特的美丽吧,只是我们没有选到一个最好的角度。不断地变换着角度,用心去体会身边的一切,那么,也许就会有许多不期然的美丽与你猝然相逢。如此,这个世界又如何不是处处美丽。

不要让真心成了昙花

凉月满天

她在我们单位专门搞清洁。

每天她都到得很早,到大家上班的时候,楼梯啊、栏杆啊、会议室的桌凳窗台啊,都已经擦得晶晶亮了,假花上洒着露水,真花上也洒着露水,地板上也湿润润的,把浮尘和声音都吸了进去,怎么笑闹都是静的。

她很爱笑。每次我都亲亲热热叫她:“嫂子!”她就欣悦地答应:“哎!”眼睛四周就有明显的笑纹浮出来,亲热里带丝丝谦卑。一个自由职业者,对一个又一个衣冠楚楚的“工作人”,有时候这种反应就是不由自主的。

有时候见她扶着腰喘粗气,我说嫂子歇会儿吧,她说就快干完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干完这个之后,回家还要给一家“老北京糖葫芦”专卖店串糖葫芦,扛一袋子红果回家,小刀去核,竹签串好,一根九分钱。一天下来,能串将近二百串,十几块钱呢。

有一阵子单位组织女工练瑜迦,专门请教练来教,放着音乐,拉筋伸腿,教练是个漂亮的女人,动作像鱼一样,轻柔舒缓,轻舞弄清影,不似在人间。有一次门没关严,透着一道缝儿,我看见嫂嫂正往里边看。

下次我就邀她:“来嘛,一起来嘛!”

她慌忙摆手:“不不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

教练也笑,半开玩笑地说:“来跟大伙儿玩玩吧,不收你钱的。”

大家就都拉她:“来吧来吧。”

然后她就来了。一群人里面,大概数她学得最认真,她说那个,我天天弯腰拖地板,听人家说,这个治腰疼……

这样连续来了十来回,瑜迦训练就结束了。最后大家多多少少都对这个美丽的瑜迦老师有礼品相送,有送领花的,也有的送一条丝巾,还有的送巧克力。嫂嫂显然对此也有准备,从随身带的一个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件大红花裙。

她的脸上发着红光,捧着它,十分虔诚地道谢,说谢谢老师教我,我现在腰好多了,也想不出该送老师些什么,这个裙子,你就收下吧!一边笨嘴拙舌地说着,生怕人不要似的,猛往人的手里塞。

哦哟那件大花裙哟,色彩那么浓艳,面料也太普通,俗坏人的眼睛,这样的东西,让人家品位高雅的老师怎么穿!

我眼睛尖,早瞥见几个同事脸上那种一闪而过的不屑神情。没想到老师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捧着大花裙一脸惊喜,“唉呀,谢谢大姐!”然后就套着里面的真丝裙裤,迫不及待把裙子穿上身,在后腰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美滋滋问大家:“好看不?漂亮不?”

我暗暗吁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这个大花裙,果然很美丽。

有一次,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休被宇治一个叫上林竹庵的人邀去参加茶事,他带了几个弟子前去赴会。竹庵见居然请得动这位老师,自然非常欢喜,亲自为大家点茶。但是他太紧张了,手都抖得把茶勺都给碰掉了,又把茶筅翻倒,茶筅中的水溢得到处都是,不雅极了。千利休的弟子们见惯了师父清雅从容的点茶技术,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笑话这个笨拙的家伙。

可是茶会一结束,千利休却赞叹说:“今天茶会主人的点茶是天下第一。”弟子们很纳闷:“那样不恰当的点茶,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呢?”

千利休说:“那是因为竹庵他为了让我们喝到最好的茶,一心一意去做的缘故。那种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无论是对于茶事还是天下事,最重要的都永远是真心。不光做事的人要有真心,还要有识这真心的人。要不然,再真挚的一份心意,也会成为水面上转瞬即逝的雨泡,开在深夜无人欣赏的昙花。

踩海

文/澜涛

夜幕四合,沿着海边的沙滩,赤着双脚走。微弱的月光,以及岸边忽远忽近的灯火,让海变得黑黝黝的,若有若无。可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海在。

起初,是黑黑的一道暗纹,远远地跑来,似乎有意在隐藏自己,悄无声息。突然,暗纹翻卷成白色的波浪,仿佛一排马队,伴随着呼啸声,一字排开,迅疾地向岸奔袭而来,这时候,如果你恰巧在靠近海水的沙滩上行走或者驻望,马队便会在你愣怔地瞬间,漫过的你双脚、甚至是小腿,漫向你的身体另一面。自然的,你会惊讶,但你的惊讶声还没有落地,海浪已经退回,沙滩重新裸露出来,归还给你,让你误会刚才是一场错觉,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就在这时,又一道白浪跑来,再一次在转瞬间淹没了你的双脚,你的小腿,当海浪再次退去时,脚底的细沙随之逃走着,这时候,你不得不确信,那一浪一浪的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海浪。于是,海浪声远远近近,边越发清晰起来。

一个女子,应该近30岁了吧,在和海浪嬉戏着,浪退去时,她便追过去,看到又一道浪跑来,就急忙回跑向沙滩的深处。这样的反复追逐、避跑中,她多数时候是胜利的,但总会间或着避跑的迟了,被海浪淹没了双脚,甚至那红火的石榴裙裙摆,她尖叫一声后,便再一次投入到和海的嬉戏之中,并无颓丧,并无迟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其它踩海者也加入女子的行列。于是,人浪和海浪反复追逐着。

不远处,一个20几岁的小伙子,高大魁梧,暗夜也无法淡若他的阳刚丝毫,他面海而立,似乎在沉思,或许在冥想。一道道海浪从海的深处跑来,然后都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退回。突然,一道高浪袭来,顷刻间便打湿了他的短裤,毫无准备的他摇晃了一下,重新站稳时,海浪已经退回海的深处,他望着海,并没有退跑,而是对着大海高声喊道:“再来一个!”大海应该是听到他的喊声了吧,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白浪高高地奔跑而来,他的双脚顷刻间便再一次被海水淹没。

再远处的沙滩上,一个五、六十岁,农村模样打扮的老汉,从贴身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笨拙着按了下开机键,然后,拨打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好一会儿,才用很重的四川方言说道:“老太婆,我在海边呢!你听听,大海声……”说着,老汉将手机向大海的方向伸去……

第一次见到夜幕下的海,没有远天的云,没有细细的桅杆,没有海鸥的翅膀,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海在,并且,我看到,那些踩海者,身上在纷纷掉落着一些名字叫尘埃、世故、沧桑的东西,随之显露出一颗颗纯澈,甚至孩童般稚嫩的心……原来,我们都没有失去纯透晶莹的心;原来,有一些东西只是被悄悄藏起。

那是一些给养美丽、生动、丰盈的东西,那是生命的海。

因为成长,因为生存,我们自然不自然的沾染上了一些粗俗、冷硬的东西,人生变得浑浊、沉重。实际,我们都是不想失去纯净和轻盈的吧!是不是可以这样呢,我们在接受一些推卸不掉的不情愿的同时,在内心里也不停地蓄水给初始的生命之海,然后,在一些个沉重和喘息艰难的时候,跃入其中,哪怕只是踩踏那一浪又一浪的冲洗,我们就能够有机会重新紧紧地拥抱自己的心灵。

当心被梦想埋葬

孙道荣

柏林国家歌剧院是世界十大歌剧院之一,几百年来,它一直是歌唱演员,特别是歌剧演员心目中神圣的殿堂。这里,汇萃了全世界的著名歌唱家,施特劳斯、瓦格纳、热奈茨、多明戈、帕瓦罗蒂等一代代大师,都曾经是柏林国家歌剧院的签约歌唱家。能和柏林国家歌剧院签约,站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舞台上演出,是每一位歌唱演员的梦想。绝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这个目标。

杰克和迪曼从小就热爱歌唱,在家乡的酒巴里,两人一起开始了演唱生涯。两人年龄相仿,又有着共同的爱好,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酒巴唱了几年,偶尔也会被当地的电视台、晚会请去露露脸,在家乡已小有名气,颇受观众欢迎。可是,两个人都不满足于现状,在他们的心里,都怀着一个伟大的梦想,有一天去柏林,站在国家歌剧院的舞台上演出。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柏林国家歌剧院面向全球招聘签约歌唱演员。杰克和迪曼一起去报了名,两个人互相鼓励,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经过几轮选拔,最后,迪曼如愿成为了柏林国家歌剧院的一名签约演员,而杰克落选了。

迪曼踌躇满志地走进了柏林国家歌剧院,幸运女神已经向他招手,他似乎已经隐约看见自己光明的前途。

初到柏林国家歌剧院的迪曼,对一切都充满了敬畏和好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那些大师,让他激动不已。他和一同招进来的几十名年轻人,被安排在合唱团,主要工作是为大师们的歌剧伴唱。虽然几乎没有什么露脸的机会,甚至在如雷灌耳的合唱声中,都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迪曼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他也一定能够成为一部歌剧的主角。

迪曼很勤奋,很卖力,很刻苦,也很谦逊,很好学。其实,和迪曼一样,合唱团的每一位小伙,每一位姑娘,都是怀揣着同样伟大的梦想来到这里,他们一样勤奋,一样卖力,一样刻苦,也一样谦逊,一样好学。几年过去了,他们中有几位被歌剧院看中,成了歌剧的签约主角,但是更多的人,和迪曼一样,仍然是合唱团的普通演员,为大师们伴唱。艺术总监遗憾地告诉他们,主角永远只有区区几位,更多的人,只能当配角。

而落选的杰克,这几年开始崭露头角,成了一位实力派的歌唱演员,活跃在各地的舞台上。

杰克曾经力邀迪曼回到他们的二人组,共同打拼。迪曼拒绝了。他虽然没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他好不容易站在了巨人的身边,他舍不得放弃这一切。

著名华人歌唱家莫华伦,也曾经是柏林国家歌剧院的签约演员,主演过多部著名歌剧。他在一次接受电视采访时说,柏林国家歌剧院确实汇萃了众多著名歌唱家,可是,你能报出名字的,永远只是可数的几位,绝大多数歌唱演员是配角,一生都在为别人伴唱。他感慨道,在大师汇萃的地方,也最容易埋葬一个人的才华。

莫华伦说的对。在大师汇萃的地方,你可能有机会站在大师的肩膀上,在大师的熏陶下,获得杰出的成就;也有可能只是有幸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一生都站在他的影子之下。

走到大师汇萃的地方,并不表示,你也能成为大师。

欲望是一点点撑大的

陈志宏

考了驾照后,我对汽车着了魔,疯狂地搜集有关汽车的信息。不过,掂量着手中这点钱只够买半个车轮,也就纸上谈兵,过过眼瘾罢了。朋友小胡打算买辆新车,约我这个汽车发烧友陪他去车市选购。

和我一样,小胡也是工薪族,收入有限,所以主动给自己设了一道底线:包括上牌,买汽车不能超出六万元。他早看中了一款,带我直奔4S店去。迎面来的导购小姐,职业化的微笑,优雅的手势,给人的感觉很舒心。她熟练地介绍这款车的性能、特点和价格,听得小胡轻含笑,一脸满意。一旁的我也不断地点头。的确,这是一款性价比不错的车,完全符合小胡的选择标准。

了解得差不多,小胡准备去签合同,就在我们走向玻璃桌的当头,导购小姐冲我们一笑,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这辆车是前两年的老款了,最近公司推出新款,外观更漂亮,设计更合理,价钱也就是多了几千块钱。建议您看一看。”冲着这设计更合理,小胡有些心动了,何况价钱区别不大。

新款的外观,确实漂亮多了,小胡显然动心了,放弃买老款,准备下单购买了。这时,导购小姐转而向小胡推荐别的系列,她说:“其实,这一系列的车安全性稍弱一些,你不如考虑一下××系列的车,价格比您选中的这辆车只高出8000元。”

当我坐上朋友小胡的新车时,小胡自我解嘲道:“没想到这就么一点点地掉进导购小姐设置的圈套里面了。原本只打算花6万买车,开回家是却12万元。房屋按揭刚刚还清,现在又得按揭汽车了。”

这让我想一则关于托盘的现代寓言。

有一位先生,搬花瓶去晒太阳时,不小心打掉了花托盘。一次去市场买新的,导购小姐给他推荐一个纯金的托盘,他没什么异议,就买了。谁知,导购小姐趁机导引,既然托盘是纯金的,放花的茶几就应该是红木的。既然放花的茶几都是红木的,那么其他家具,比如床、梳妆台和餐桌等,都应该配套成高贵的红木……

换到最后,这位先生把房子和太太,全换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没吃饱,人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人就有无数个烦恼。

最初,人的欲望应该是小而卑微,合乎实际的,却经不住外界的诱惑,旁人的劝说,以及周围的衬对……这些就像是打气筒里的气,把那个名叫欲望的胎,一点点撑大了,鼓鼓的,让人看着感觉饱胀。于是,无数个烦恼也生了。

俗话说:“针大的洞,斗大的风。”用这来形容欲望,再恰当不过了。欲望是暗藏于内心里一粒酵母,在灌满忌妒、虚荣和贪婪等的酱缸里,发酵变化,小小的一粒,一点点变大,大如斗大,大如牛,大到人神齐惊惧。

不必责怪导购小姐的花言巧语,如果不是欲望在内心翻云覆雨,哪会有我朋友6万变12万的尴尬经历;也不必感叹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欲望不是一点点撑大,哪会有换个花托盘,却居然换掉房子和妻子的传奇?

与其经历所谓的尴尬与传奇,不如守心,把欲望圈养在心间那个合理而易掌控的区域,那时,海阔天空入心来,人生自会美哉,妙哉!

@独行侠as#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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