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搜索:

我读《落花时节》(4)

 

第十九章

宁蕙儿在楼梯间坐了好一会儿,觉得眼睛不花了,力气稍微回来了,才又打算给女儿发短信。她不舍得长途电话费,凡是短信能说清楚的事就短信解决。当然,那也是宁宥每次接到短信后打回电话,骗她电话费是公司报销,她从此心安理得地让女儿打电话过来。

正好,寂静了很久的楼梯间里,程可欣为了减肥,放弃电梯改走楼梯,下班跳跃着下楼。她看见一个老太太坐着,神色不太好,就停下来关切地问:“阿姨你要不要紧啊?”

宁蕙儿忙强笑道:“没事,没事,谢谢你。”

程可欣笑笑,打算再下楼,下意识地抬头一瞧,门上写的正是宁恕所在的楼层。便忍不住又瞧一眼地上的宁蕙儿,笑眯眯地心说,别那么巧是宁恕的妈妈吧。这一想,还真越看越象。可她一边看也一边在走,很快便拐弯到了下一层,她就开始取笑自己杯弓蛇影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程可欣的好意让宁蕙儿心情好了许多,她继续辛苦打拼音写短信,不料,才写了几个字,电话进来。很巧,是宁宥到家后来电查问进程。宁蕙儿这回是开心地道:“哎呀,正给你发短信呢。老二没事,好好在加班呢,我刚偷偷在他公司门口看了一眼。”

宁宥道:“妈,别偷偷了,直接跟他讲,今天你就得盯着他,寸步不离的那种,他去哪儿都要向你报备。不用转弯抹角,就电话里说,不伤他大总经理的面子。”

宁蕙儿站起身拍拍裤子,拉拉裤腿,“我再去看看。跟你说的那个人到底说没说是什么事啊?”

宁宥道:“连老二都不肯跟我们说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引得人家鞭炮放上门来,别人怎么可能说得更多。能提醒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宁蕙儿觉得女儿的话夹枪带棒的,她不高兴回答,就让女儿好好做饭喂自家儿子,她挂了电话走出楼梯间再去看宁恕。一看就愣了,宁恕那间办公室的灯已经熄灭。宁蕙儿想进去里面问,可又一想自己出来时候走得急,没换身体面一点儿的衣服,怕给宁恕丢脸,愣是没进去,走得离宁恕公司有点儿距离了,才给宁恕打电话。“你在哪里啊,我找你。”

宁恕皱眉,“妈,我晚上还是住公寓,等事情有个了结再回家。别担心我。”

“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宁恕急赶着回公寓继续开工,不愿妈妈顺藤摸瓜摸到公寓来身边碍事,他就撒了个谎,想了个没带妈妈去过的去处,“我去应酬,香格里拉龙虾吧。”

“应酬的人不要紧?”

“妈……”宁恕终于表示不满了。正好他也到了公寓,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电话。“普通的应酬啦,同行定期见面吃饭。我有电话进来,先挂断一下,等会儿再打给你。”

宁蕙儿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心里嘀咕了会儿,下楼取车直奔香格里拉。她总得见到儿子无恙了才能放心。

而打宁恕电话的却是宁宥。宁宥越想越心慌,她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宁恕小时候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和大大的头,还有细细的身材。她心里放不下,一进门就再给妈妈打电话,却是不通,便给宁恕打,终于,宁恕接了电话。“妈妈在你边上吗?”

宁恕有点儿冷淡,“不在。我有事,正忙。”

“别跟我怄气了,是我让妈盯紧你,我收到消息,你今晚有变故。”

“谁告诉你的?简宏成?他非要把我们搞得风声鹤唳鸡犬不宁才开心?你呢,你算扮演什么角色,简宏成的帮凶,还是被简宏成使唤得团团转,忘了自己姓宁,不是姓简?妈一把年纪了,你让她饿着肚子黑灯黑火开着车到处追我,你怕折腾不死你老妈是不是?”

“你怕妈折腾,你让妈跟着好了。”

“我忙,我有事,我吃饭应酬跟着老妈算什么事啊。”

宁宥绝对是因为对简宏成的信任,才耐着性子没摔电话,“很简单,你吃你的,你给妈另开一桌,妈妈的饭钱我支付。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让妈妈跟上。不管你怎么恨我不争气,被简宏成利用,这些以后我们见面辩论。今晚,你必须让妈妈跟着。”

宁恕快忍无可忍了,他走出电梯,大步走向他的房间,一边大声道:“我有事,很忙,不配合。”

宁宥不屈不挠地道:“要不大家都退一步,我让妈妈回家,你打开电脑开微信,让我随时看到你。”

“对不起……”宁恕愤怒地打开房门,进门,关门,第一目标便是书桌,可他见到的是空空荡荡的桌面。怎么回事?宁恕一时哑了,都忘了手里还有接通的手机,将手机往床上一扔,飞窜几步过去打开抽屉来看,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转身,将房间里所有的抽屉一一打开,可全部抽屉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宁恕焦躁地站在屋子中央,两眼巡视着空空的桌面,空空的抽屉,忍不住一脚飞踢在一只空抽屉上。

脚尖很疼,但宁恕强忍着,从床上捡起手机,对着宁宥咆哮:“简宏成干的,是不是?简宏成那畜生干的,是不是?我斩了他!”他没等宁宥回答,狠狠将手机摔了,一个人在屋里团团打转,擂桌怒吼,痛骂简宏成。

他的心血,他的时间,他的希望,全消失了。一干二净,就像眼前空空荡荡的桌面和抽屉。

宁宥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各种撞击声,心里已知不妙,果然被简宏成言中。等宁恕咆哮后摔了手机,她只觉得耳朵里还全是嗡嗡嗡的回声,她对着从书房里跑出来的郝聿怀道:“你舅舅出事了。”她慌忙拨打简宏成的手机,可简宏成的手机正在通话。她将手机交给郝聿怀,让郝聿怀帮她继续拨打,她用座机给妈妈打电话。

“妈,你在哪里?我刚跟老二通话,他那边发作了,已经摔掉电话。我在打听老二在哪。你现在哪儿都别去,到车子里呆着,等我消息。”

“我就在车上。老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章

宁宥一早带着儿子出门,就接到简宏成的电话。

“昨天我无奈之下向我弟弟透露了你和宁恕原本姓崔。”

“呃,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本来不想跟宏图说,但这事如果让田景野知道,他肯定也会指责我是故意透露给宏图。宏图性格顾首不顾尾,他知道此事,尤其是知道宁恕正试图将他关进大牢坐个十年到无期,他会兴风作浪。我已经约束不了他了。”

宁宥听到这儿,脸上变得漠然,却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打算减肥吗?”

简宏成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不由得拿下手机看看,没错,拨打的就是宁宥的号。他只得接着原本的话题,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宏图跟我姐联手。我姐两个孩子不肯听她的,她只好放弃努力,大概今明两天就回家……”

一听说简宏成他姐即将插手,宁宥一天开始的好心情全毁了,她不想再听下去,将电话挂断。

简宏成却是个不屈不挠的,最关键的是,他得提醒宁宥注意安全。他再次接通电话,“你别不当回事……”

宁宥道:“我是真不想当回事。让喜欢报复来报复去的去快意恩仇吧,我只想过自己的好日子,我想明白了。我就是自私,让我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就这样。”

简宏成一愣,过了会儿,才道:“我只是想警告你,我姐这个人不可理喻,你最近出入小心。”

“如果有机会,你告诉你姐,她敢动我和我儿子一个手指头,我必阴魂不散宰了她。”

宁宥将电话挂了,简宏成却看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是宁宥?

而宁宥想不到,还有更大的“惊喜”在飞速向她靠近。

宁宥才刚在车库停下车,她的助理一个电话打来,说是有个老太太自称是她的妈,正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宁宥惊呆了。她不由得回想了一下昨晚妈妈电话里将她隔离在母子之外的冷淡,这会儿又来干嘛。可是她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她想明白个什么啊,她哪可能两手一甩过自己的好日子,反正事到临头她总是脱不开身的。

宁宥几乎是满腹怨言地跑到自己的办公室,但一眼看见她妈,她所有的怨言全烟消云散。妈妈看上去整整老了十岁,显得又干又瘪。她连忙开门请妈妈进她的办公室,一边问:“怎么这么早?”

宁蕙儿不语,拿手指指门。宁宥忙将门合上。宁蕙儿这才眼泪猛然爆出来,啜泣着道:“我本来昨晚就想过来的。可昨晚不放心你弟,只好在他面前当什么事都没有,跟你也说什么事都没有,看着你弟平静下来,又偷偷看着他睡着,今天一早看他起来已经不是昨天的样子,还挺精神地说公司很忙,他要去上班,我才立刻借口说去菜市场,自己开车赶来你这儿。我路上最担心一件事,就怕我体力撑不住拿不稳方向盘,钻到卡车底下丢了性命,没把信传到你这儿,那你弟就没救了。”

宁宥惊住了,原来妈妈昨天的冷淡是有原因的?六十多的妈妈就这么大清早开车两百公里赶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心疼至死,连忙倒水拿饼干给她妈吃,又帮她妈将椅子放倒一些,坐着舒服。“妈,既然来了,你慢慢说,先吃点儿,早饭都还没吃吧?”

“不能慢慢说,我说完得立刻赶回去,继续看住你弟……”

“那也不用急,离宁恕下班还有好久呢,我会拜托我们公司司机送你回去,你只管先打个瞌睡再说。”

“我要是睡得着,我还会拼老命自己开车过来找你商量吗?你坐下,别拿吃的了,赶紧听我说。”

宁蕙儿擦擦眼泪,可怎么都擦不干,尤其是一张口说起昨晚的宁恕,她更是万念俱灰,只觉得人生一场,到此完全没指望了。她将她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女儿,中间不忘插入那个死鬼崔浩的往事。宁宥听得完全呆住了。

说完昨晚的现场,宁蕙儿抓着女儿的手问:“我也不想知道昨晚的起因是什么,我就想跟你商量出个结果来,怎么办,我们拿你弟怎么办?”

宁宥看着老娘老泪纵横的脸,心肝肺都碎了。可她还是得说出问题更严重的一面。“妈,事情发展到今天,可能已经由不得我们拿宁恕怎么办了。据我所知,宁恕在明知内情的情况下撺掇一个江湖人借巨款给简家大女儿的丈夫,现在简家大女婿携款潜逃,简家一下子背上一大笔巨款的债。昨天的事好像是宁恕搜罗了一些材料来对付简家老三,那些材料据说可以把简家老三送去坐牢十年到无期,宁恕大概眼看着快得逞,想不到材料被简家老二偷了,所以他急了。可前面能让宁恕由着性子胡来,都是因为简家老二想他的姐弟隐瞒了我和宁恕原本姓崔的事实,昨晚,简家老三知道了,很快简家老大也会知道。他们知道宁恕所作所为之后,还能像简家老二那样放过宁恕吗。妈,我想你可能想跟我商量怎么阻止宁恕再报复下去,可目前情形来看,止不住了。简家即将打上门来,宁恕更无撤退道理了。”

“天啦!”宁蕙儿惨叫一声,手脚一阵子抽搐,她又累又饿又绝望,晕了过去。

清早,宁蕙儿借口去菜场后,宁恕一个人在家呆着心慌,静下来就想起昨晚的遭遇,想到自己不理智地跟物业那些人打架,最后还得妈妈去解救,越想越无地自容,一个人没法待下去,早早去了公司工作。

可清晨的公司照样也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做事。

好不容易,陆陆续续有同事来上班了。可宁恕从自己办公室看出去,见同事交头接耳,看向他办公室的眼神都非常古怪。他看得心惊肉跳,难道昨晚的事又被发上网络了?又是捆成一只肉粽一样上了网络?便叫一个亲信进来询问。

亲信期期艾艾地道:“有人在楼下大堂挂条幅,写了一些宁总的事。我真的不便复述,还请宁总自己去看。”

宁恕故作自然地一笑,“又是那个视频?还有完没完。”

第二十一章

宁恕下了出租车,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拎包,走向国税大楼。

如今这楼堂馆所都建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从大门到大楼门,之间有段漫长的距离让前去的人有充裕时间调整心态,迎接挑战。

宁恕几乎不用调整心态,大步流星往里走。但此时,他的手机响了。宁恕鼻子里哼出一声,暂时放下行李箱,拿出手机接通时冷笑着朝身后看看有无尾巴跟着,然后才看清楚来电显示果然是简宏成。他不知简宏成前面说了些什么,直接打断道:“让你的人来绑架我啊,你不是跟踪我吗,我就在国税门前,没错。”

简宏成道:“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二十多年前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让简、崔两家承受巨大创伤,两家所有人用二十多年的时间缝补创口,至今不曾摆脱阴影。如今若再来一个疯子,我必竭尽全力,将对两家的危害都降到最低;第二、我将把昨晚上你无法自制、满地抽搐的录像电邮给你姐。你有病,我建议你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好了,你进去举报吧。”

“简宏成,你什么意思,你这……”宁恕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断线的声音,显然,简宏成将话说完就挂断了。宁恕暴躁地对着手机,又大声咬牙切齿说出刚刚憋在嘴里的话,“你这无赖!”可没人回应,只有旁边经过的一个会计状中年女子惊慌地小跑开去,像是躲避疯子。

女子的行为更加刺激了宁恕。疯子?宁恕定了定神,忽然脑袋一片空白。疯子!

宁恕记起来了,昨晚他在被捆后,有那么一阵子的激动,他忘了当时做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妈妈总是回避直视的眼神,总是背后打量的眼神,以及筋疲力尽的怔忡。而今早,妈妈竟然拼老命驱车去上海找姐姐,眼下昏迷在医院,有多么要紧的事让她如此不要命?因为……疯子?

宁恕一时呆住,站在当地无法动弹。疯子?像他爸?

忽然,宁恕灵光一闪,脸上不禁露出冷冽的笑意,他对着依然举在面前的手机自言自语地道:“简宏成,你不就是试图刺激我,让我变得火冒三丈语无伦次,影响我举报的可信度吗。你确实牛逼,我差点上你的当。”

宁恕冷笑着拖起行李箱,爬上台阶,冷静地,路线笔直地走进玻璃大门。

而郝家父母则是面无人色地走出看守所大门,回到阳光下依然回不过神来。

一辆空出租车经过,司机摇下车窗大声问:“走不走?”

郝父如梦初醒,忙拉着老伴儿退两步,一只手连连摆动,“不走,不走。”

出租车“嗖”地开走了。灰都没扬起。

郝母这才跟丈夫道:“怎么办啊,回去怎么跟宁宥说。”

郝父叹息,“我们在宁宥面前哪还有颜面,要么破罐子破摔到底,要么别管青林说什么,我们做主意到底。”

“可青林写的也有道理,我们找的律师再可靠,怎么比得上宁宥找的专门做这方面的律师。要是业务不精,不是害了青林?”

“你看你,耳根子这么软,主意变得这么快。别人又不是我,你儿子都不肯容忍你变一变。别管了,事已至此,我们别管青林说什么,我们自己请律师。我这几天看法律书,我会看着律师怎么做。”

“不行啊,万一失误可不是小事,关系到青林多坐几年牢啊。”

“你这就叫患得患失,照你这黏糊劲儿,你哪个律师都不会信。就这么定啦,我可没脸回去求宁宥请回她那律师。”

“问题是……青林信里说宁宥请的律师好,他比我们更清楚啊。”

“青林他现在还有魂儿吗,早乱了方寸。你看他的字,每条竖线都不直。你能指望他的脑袋清醒?你能指望他拿出清醒的结论?”

郝母忙戴上老花镜看,果然。她哭了,却埋怨道:“你怎么知道青林不清醒?再慌,也已经关上这么多天了,还能不冷静下来?你是不肯拉下老脸回去求宁宥。你这臭知识分子,为了老脸连儿子都可以牺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郝父急了,“我怎么会不管儿子。你看着,我这就打电话给宁宥,你等着听她拒绝。”

郝母擦着眼泪道:“你开免提,我得听着。”

郝父摘下近视镜,背着太阳小心操作手机,电话倒是很快挂通了,打电话这动作他熟悉,可找免提就有点儿辛苦了。没等他找到,宁宥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出来。郝父来不及找免提,连忙一声“喂,宥宥啊”,捂住麦克风问郝母:“你刚才有没有听清宁宥喊我们爸爸妈妈了吗?”

郝母“啧”一声,将手机抢过来,大声道:“宥宥啊,我们在看守所呢……”

“啊,我在医院。我妈晕倒,抢救呢,对不起,现在没法接电话。”

“哦哟,你忙,你忙。请你妈保重。你们在哪家医院?我们过去看……”郝母说到一半就发现通话断了。“这么巧?宁宥妈晕倒进医院……昨晚我们去她家,她妈又不在的,哪能一大清早就赶来上海晕倒?她妈又不住松江,跳上新开的地铁撩腿就能到的。”

“呐,软钉子。我们昨晚摆明了不相信她,脸皮已经撕破,你还敢回去找她?我早跟你说了。”

郝母气得眼泪又来,“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大事面前,她受我们几句话的委屈又怎么了,大家还不是为了青林。也不怕晦气,说她亲妈晕倒。做人真是小气来的。”

“那倒不能这么说,你首先不信任她,她不当面拒绝我们已经是客气。走吧,先去书店找法律书。”

郝母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才肯听丈夫的话——

宁宥接了郝父郝母电话后,整个人给打清醒了。脑袋一清醒,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推测出郝父郝母在郝青林那儿撞到了南墙。毕竟郝青林曾经跟她朝夕相处多年,对她了解深入,知道她不可能对他落井下石。而宁宥走那一步棋的时候,也早知道郝青林必然拒绝他父母的建议。但她又怎么可以不走这一步。宁宥挂着冷笑抱臂看输液瓶,见液体见底,赶紧叫护士来拔针。

第二十二章

简宏成的眼皮快速眨了几下,心中若有所动,可他没来得及深想,一个电话进来打断他的思路。若是其他电话,他早扔开不管了,可那是他派去协助简宏图看账的税务专家。

税务专家电话里明确告诉简宏成:“我仔细查了买卖双方的收发货流程,宏图公司这边的发货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去,但理论上收货的那家公司,原材料仓库就在车间,一个月来有无收到货物,收到多少,分别是什么货物,所有工人心里都有一本明细账,只要税务人员去那家公司真查彻查,那家公司完全无法统一那么多人的口径,必然被查出虚开。因此原定的AB方案都无法施行。除非……税务机关不查。”

简宏成眉头紧锁,“那么说,我是不是该准备一笔罚款,替我弟请一位律师了?”

“这两年经济不景气,每年的税收任务完成不易,税务局抓偷漏税本来就积极得很。完全不可以有任何侥幸心理。”

简宏成叹了一声气,脑袋里再也顾不得风花雪月。他拿出手机翻查在老家的各种关系。

可简宏图很快气急败坏地来电:“哥,税务老爷到我朋友公司了。怎么办?”

简宏成不由得看一眼手表,都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呢,可见税务稽查对此事之重视。但他没把这么严重的情况告诉简宏图,只是道:“你朋友在场接待吗?”

“在。他本来想下午出去避避风头,不想饭还没吃完就让税务老爷堵在食堂了。”

“你电话他,让他好好接待,不要有抵触反抗。”

“税务老爷上门,谁敢说个不啊。哥,我问的是我怎么办,是不是该洗个澡,吃顿饱的,换套松紧衣服,等着坐号子?”

简宏成毫不犹豫地道:“你带上出纳,立刻把公司账上所有现金转走,你自己账上的现金也转走。完了后你别回公司,让朋友帮忙开个房间住下,再让朋友给你买只手机卡。我必须千方百计不让你坐牢,拘留也不。你安心。你立刻行动,一刻也不要耽误。”

“好!”

“出门直奔银行,不许拐弯进饭店。”说话时候,简宏成满脸不乐意。

简宏图忍不住大喊起来:“哥,谁是你亲弟弟啊,你干嘛护着那无赖?我一定要揍宁恕,很快,不会耽误。反正税务老爷都上门了,留着他没用了。”

简宏成只得大喝一声:“有用!你少给我再惹事,我没空总给你揩屁股。”

简宏图虽然相当不服,走出公司进自己车子之前还忍不住冲宁恕在的那饭店挥拳头,却终究是没越雷池一步。

几乎是简宏图的车子刚走,简宏成的车子就到了。简宏成一到就直奔助理指点的那家饭店。那一桌两个人谁都没看到简宏成来,助理正安心对付一只鱼头,而宁恕则是直着眼睛看着助理对付鱼头。

简宏成本来是镇定的,可看见宁恕,尤其是看见那张五官立体可以看出宁宥影子的脸,一下子火气上涌,双手握拳大步直冲过去。

二十二

宁宥与妈妈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中饭。桌上摆了几色酱菜和炒青菜,两人面前的则是刚煮出来的白粥。本是母女俩最爱的素净吃法,可谁都没胃口,四只眼睛更多的时候还是落在桌面的两只手机上。

虽然两只手机都定了闹钟,可宁蕙儿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自言自语地道:“该有一个小时了吧。”

宁宥索性直接拨通宁恕的电话,电话一通,她就打开免提,问:“没事吧?”

宁蕙儿立刻扔下自己的手机,费力地爬到桌上的手机面前,也抢着问:“你在做什么?”

宁恕强打精神,道:“吃饭,等人。没事。你……”

可没等宁恕说完,他忽然被人劈胸抓住,一把从座位拎了起来。宁恕猝不及防,自觉得两肋生风,完全没反抗地被叼小鸡似的抓起,他站立不稳,惊恐地看到简宏成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两眼如吃人一样盯着他。他一时脑袋一片空白,手机不由自主地掉到椅子上。

这边,听得宁恕话说一半,却在一阵嘈杂后“噗”地一声闷响,便只剩饭店悠扬的背景音乐轻轻传递了。宁蕙儿一下子脸色煞白,哀叫一声,整个人软软地沿着桌子滑下去。宁宥吓得赶紧扑过去将妈妈扶住,哪里还有心思管宁恕。可宁蕙儿挣扎着用所有的力气道:“听……听……”

宁宥只得一手扶着老娘,一手费力摸到桌上的手机,放到老娘怀里。可手机里依然只有很轻很轻的背景音乐,完全抵不过宁蕙儿痛苦的喘息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两人都不知宁恕那儿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宁恕现在必定是受到别人控制,因此连招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宁蕙儿强撑着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晕过去,胸膛起伏得如暴风降临海湾,顶得手机时不时滑下。但她尽力控制自己呼吸的声音,免得压过手机里传出的任何可疑的声音。她甚至阻止宁宥扶她上沙发去,她宁愿地上躺着,先等宁恕的消息最要紧。

而在饭店里,简宏成拎着宁恕,两眼如充血一般,死死盯着宁恕,剧烈的呼吸直喷宁恕脸上。他的脸色如此可怖,连他的助理都站着不敢伸手,惊恐地看着他。

此时,宁恕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原来简宏成阻止简宏图,是为了亲手收拾他。他怔怔地回视,都忘了挣扎这回事。

简宏成的左手握拳,拳头都硬得跟石头一样了,上面布满爆绽的青筋。可这只拳头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终究是没有动作。反而,右手一推,松掉对宁恕的掌握,闷喝一声“滚”。

宁恕完全没有料到,他身不由己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手软脚软却赶紧抓住旁边的椅子站起来,愣愣地站着看简宏成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拔腿就逃,跌跌撞撞逃出饭店而去。

第二十三章

简宏图向简敏敏打了小报告之后,才心平气和了点儿,总算能坐在床上看完一集电视。

等广告一放,千头万绪便又冲着简宏图袭来,他会坐牢吗?哥哥处理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呢,简宏成的电话进来。“晚饭吃了没?屋里吃的?”

简宏图忙捧起手机点头,仿佛哥哥就在他面前,“吃了吃了,随便吃点。哥,有眉目了吗?”

“有点儿眉目。但你得给我乖乖的,完全照着我说的做,这节骨眼儿别再给我节外生枝。”

“是,是。”简宏图对来自哥哥的要求向来态度极好地答应,但随即想到问题了,有些儿忐忑地问:“大姐今夜回来了,你知道吗?”

简宏成显然很吃惊,他想了会儿,才道:“大姐一向喜欢对你我两个落井下石,你的事别让她接触,能拖多久就多久。谁知道她会怎么搞你。呃,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你不是关机着吗?”

简宏图被问得哑了,可又不敢将手机扔掉,愣了会儿才傻笑着道:“我……我……哥你得先说好不揍我。”

简宏成开始眉头打结了,他让司机先去门口取车,自己走到角落,厉声问:“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哥,那啥,我不是气不过你放过宁恕那坏小子吗?我把他交给大姐了。刚打电话时候大姐还在回来路上,现在可能打上宁恕家了……”

“混蛋!”简宏成气得很想掐了电话,果然又节外生枝了。可他不得不耐心将简宏图的解释听完,以免误事。简敏敏会拆了宁家,对此,简宏成深信不疑。简宏成立刻想到正在上海焦头烂额的宁宥,一个人带着孩子,有繁重的工作,还得照料倒下的妈妈,如果得知老娘家即将被简敏敏拆了,她会怎样?

可简宏成完全无法抽身处理宁恕眼下面对的困境,他正要奔赴下一个局,要不然他的弟弟得受重创。他无奈之下,只得招呼男助理过来,万分艰难地道:“你去宁恕家阻止我姐简敏敏的一切暴力行为。”

男助理耸耸肩表示不以为然,可还是应了声“是”。因他下午刚见识过老板解释宁恕他姐那个电话时字字句句的贱兮兮。

简宏成看了助理会儿,又觉得无法解释,跟谁都无法解释这么复杂的一段关系,唯有叹息道:“你即使心里再有抵触,也必须全力以赴,别让两边打起来。”

助理不得不提醒:“简总,您这么做实际在鼓励宁恕为所欲为,烂摊子会越来越大。”

简宏成沉默了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走了。他何尝不知。

助理看着老板的背影,大惑不解。

宁恕心知,只要走出这房门,便是皮肉之苦。而这皮肉之苦的程度,宁恕更是从小体会,绝不可能是简宏图那种带有玩闹性质的捆绑侮辱,而是他姐姐曾经遭受过的血流满面。他无法想象自己承受那种伤害,因此他决不能走出房门一步,当然,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突破房门一步。可是,外面既然有那么多壮汉在,房门的突破只是时间问题。他必须呼救,而且必须是有效呼救。

宁恕困兽一般在屋里打旋,寻找有效办法。忽然,他想到一段往事。

那还是他小学时候,那天是礼拜天,妈妈在上班,姐姐要去参加初中学校组织的欢迎领导指导工作的活动。宁宥不放心放弟弟一个在家,出门前抓着弟弟叮嘱:“谁来敲门你都别开。我们在这儿没熟人,除了简家的人又找上来,没人会来敲我们的门。千万记得。”

宁恕懂事地点头,却指着窗户道:“可他们会踢门,也会砸碎玻璃从窗户爬进来。隔壁叔叔听到声音会来救我吗?”

宁宥比宁恕大三年,却已隐约懂得世态炎凉,遇到暴力袭击什么的,邻居一般采取的态度是做缩头乌龟。当年老家边上的老邻居都能束手看着简家砸烂她家呢,何况现在的邻居几乎都不认识,更不会帮她家。宁宥拧眉想了会儿,道:“有办法了。如果敲门的人敲敲就走,你在里面别吱声,让他走。如果敲个没完,越敲越凶,你打开西窗大喊‘着火啦,救火啊’,只能喊着火,邻居担心烧到他们家,才会跑出来管闲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到这儿,已经长大成人的宁恕不禁一拍脑袋,又冲回阳台,将窗帘扯下,大力撕成一块一块。他拉开窗户,拿打火机点燃第一块窗帘布,冷笑扔了下去。

火光袅袅地往地面飞去,映红一楼一片茂密的绿植。

很快,第一个惊诧的声音从楼下不知哪个窗口后面传来,“哪个神经病?”

宁恕一笑,冷静地点燃下一块窗帘。

简敏敏完全忘了旅途的疲劳。车子在高速路上飞奔,她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在车上飞奔,咻一声站到崔家门前。

等车子到了高速出口处,简敏敏看着前面排队付费的车子,急切地道:“回头装个ETC,省得等。”

刘之呈道:“好,好像工行做个卡就可以装,捆绑。”

但简敏敏根本没心思听刘之呈说话,她急忙翻出手机准备给堵着宁恕的人打电话,可才掏出手机,那人的电话就进来了。

“简姐,不好,你让我堵的那个人发了疯一样往小区绿化带里放火,保安已经赶过来,我怀疑警察也很快就到。简姐,我这帮朋友都是正正经经的木匠,我得让他们先撤了。”

简敏敏脸色大变,喃喃地道:“我都已经出高速了,再十分钟就到了……”

对方无奈地道:“那我让朋友再坚持一下,等简姐过来。”

简敏敏忙道:“迅速让你朋友散开,各自回家。你留着,小心别让人看见你。我立刻到。”

简敏敏收了手机,咬紧嘴唇。她心里浮现出电梯里遇见过的宁恕的脸,她感觉到,对付这个男人,她有硬仗要打。于是,简敏敏一个电话打给简宏成:“我有事跟你面谈。”

第二十四章

那一年,大四的宁宥应邀参加面试,而她现在的上司宋总是面试官之一。

应答完毕,一位人事负责人微笑道:“小宁,今天的面试就这样。我们为每一位面试生安排了住宿,就在附近的招待所,你先回接待处,等会儿与其他免试生统一安排。”

宁宥脸上依然是怯生生的微笑,道:“谢谢,不用了。我已经请同学帮忙订了他们学校招待所的床位。想请问今天下午和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我可以按时赶来。”

人事负责人笑道:“我们通知书上有疏忽,忘了提统一安排食宿这一条,害得有几位同学还买了今晚连夜回去的火车票。来也是夜班火车,回又是夜班火车,中间都没歇一口气,真辛苦你们。还是女孩子心细,自己提前安排好了住宿。”

宁宥依然微笑道:“我没有工作经验,不知道能安排食宿。我只是想,如果万一因为这么多人面试的时间不可控,一天时间不够用,我在这儿住一晚多打一天余量会比较保险。而且如果结果出来得快,我下午或者第二天过来问一下,就能尽早知道结果,尽早做出下一步的那排。因此住一天有必要。”

宋总不禁笑道:“典型的工控人员思维。面试结束之前,我额外问你一个if,if你被我们录取了,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我能不能理解为:换句话说我对贵公司有什么要求?我希望工作地点在上海。我家是单亲家庭,我需要留在上海就近照顾弟弟,未来等妈妈年老时,就近照顾妈妈。”

人事负责人公事公办地道:“我们希望新进员工服从工作安排。”

宁宥脸上虽然挂着柔弱的微笑,嘴巴却不屈不挠地道:“对不起,我需要为家庭担负一份责任。”

一屋子的面试官面对着娇嫩却一本正经的脸都想笑,宋总却当场拍板道:“我要定她了。”

宁宥一脸惊讶地鞠躬告退后,年轻的宋总对旁边同事解释道:“这位女孩外柔内刚,做事有计划有准则有责任,再加上专业成绩优秀,素质极佳,完全可以让人忽略女生不宜从事工程技术的金科玉律。值得培养。”

外面,简宏成对原本接受宁宥书信委托的田景野威胁利诱恩威并举各种胁迫各种霸道,才挣得清早独自从火车站接宁宥直奔面试考点的机会。他自然是对此甘之若饴的。但他不会傻傻地等在大门外,他早轻而易举地混入面试等候者群里,既能舒舒服服喝着公司提供的茶水坐等,又能第一时间看见从考场出来的宁宥。等待期间,他综合面试出来各位学生的叙述,心里准备好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劝慰,一套是激励。结果应该不会第一时间出来,那么如果宁宥感觉现场发挥不佳,他就劝慰,反之则激励。

简宏成想不到宁宥是笑得都看不见眼睛地走出来。他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彻底的宁宥,他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冲过去问:“成了?”

宁宥不便当着一屋子还不知道结果的面试者直说,可又难以抑制激动,对着简宏成两只拳头在胸口直发抖,脸上的表情憋了又憋,好生丰富多彩。简宏成完全读懂宁宥的表情,简直比自己成功还兴奋,他一把拉起宁宥往外走,虽然被宁宥甩掉手,可两人心无旁骛若穿花拂柳一直走到楼梯间,简宏成将门一关,压着嗓门激动地再问:“成了?”

“竟然当场拍板,真的,竟然当场拍板。我还以为最起码也得明天呢,天哪,竟然找到工作了。”

此刻的宁宥高兴得完全忘了面前的人是仇家之子,又说又笑又尖叫,还捏着拳头团团乱转,直到撞到简宏成身上,才一愣抬头,见到笑得嘴巴都嚯到嘴角的一张大脸,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怔怔对着简宏成,一张脸渐渐地从灿烂的笑变为尴尬的僵硬。

简宏成早习惯宁宥的臭脸,觉得理所应当,反而前面的笑脸那是他的大赚特赚,他好赚了。他笑嘻嘻地仰开脸,不让宁宥觉得他莽撞,小心地道:“走,我们去看看人事还有什么安排,然后我们去住下,再看看田景野有没有从实验室里钻出来,一起吃晚饭。”

“你……不忙吗?”宁宥扭扭捏捏地。

“我不领着,你找不到路怎么办。”简宏成用力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恨不得绕着宁宥转圈子。

可是,下一刻,在路口,宁宥疑惑地叫住简宏成,指着路牌道:“你确定你走对路了?”

简宏成抬头一看路牌,心里冷汗直冒,不得不收起大尾巴狼的样子,灰溜溜地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掏出快翻烂了的地图。而且,还在他念着“上北下南”转着地图找不到北时,宁宥一指点明方向。简宏成只能咧着嘴笑,“我这不一贯的坚定不移的就是个路痴吗。”

因此,当简宏成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两人一起站在四星级酒店门口时,宁宥再也忍不住,即使只伸出两枚手指,也能精确而有力地一把揪住简宏成的衣袖却不触及皮肤,疑惑地道:“路痴会不会太离谱,确定这是你们学校招待所?”

简宏成强忍他有能力为心爱的女孩提供最好环境的得意,假装举重若轻地道:“是这儿。我们系开个国际会议,我是会务之一,今天正好有几个房间空出来,闲着也是闲着。走,我们进去,房间钥匙你拿着。”

宁宥完全没有怀疑,简宏成这人一向说一不二,她早习惯信任他,唯一焦虑的是,“我们这样子进去,行吗?”

简宏成豪迈地道:“跟着我!”

宁宥深信不疑,深吸一口气,外强中干地一步不拉地跟着简宏成朝里走。她想做出书上拎着耳朵叮嘱的高贵的目不斜视,可她这是第一次走近豪华,她忍不住不看。而她越是反应强烈,内心挣扎,简宏成偷眼看着就越得意。宁宥自然不会知道,简宏成为了她这一晚的住宿,卖身给勤工俭学的公司,签了三年工作合约。而简宏成为了在她面前不露马脚,大清早先赶来这儿开房,并将大堂到房间的路线走熟三遍才赶去火车站。她完全没有怀疑,乖乖地跟着简宏成走出电梯,踏上柔软得两脚都快陷进去的地毯,在温柔的背景音乐中晕乎乎地走到她的房间面前。门锁看上去有点儿复杂,但没关系,宁宥想都不想,将钥匙啪地拍到简宏成手上。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每天跟着我们读更多的书]


互推传媒文章转载自第三方或本站原创生产,如需转载,请联系版权方授权,如有内容如侵犯了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hfwlcm.com/info/296650.html